第 7 章 葬禮(上)(2 / 2)

坦白說,生前的我確實不知道。

故霈桉默不作聲,我放輕了呼吸後退,指尖碰到先前的獎杯。

“……”

端木舒自問自答,冷笑一聲:“你敢讓他看出來麼?”

旁聽他們對話,我攤開手聳肩,並非故霈桉不敢,而是他隱藏過於完美,以至於這幾年來,誰都沒察覺其所為。

“你不敢,你怎麼可能會敢!一個變態竟然養出來這麼——”

尖銳嗓音驟停,端木舒半張臉都因憤怒而抽搐,我靜靜凝視房間二人,心中騰起厭惡之情。

對端木。

再怎麼說,故霈桉曾是我養父,這為既定事實,哪能輪得著外人指責?

“變態養出來的,也隻能是變態。”

打破寂靜的反而是故霈桉。

他垂落身側的雙手插兜,狐狸眼眯起,即便淩亂了發,每寸肌膚也在散發無與倫比的優越,仿佛偽造現場以及將我搬到這的人不是他。

“你怎麼能確定,他不愛我?”

有時故霈桉自戀程度,能抵達常人所難理解的地步,我手掌撐住額頭,半靠在牆壁歎氣。

“愛你,他?”

醜聞已經無法掩蓋,端木舒深呼吸平複不斷抽搐的側臉肌肉,眼底的嘲諷幾乎吞沒這個小小房間。

“你可彆忘了,他身邊還有一個人,比你年輕,比你英俊,同樣陪伴了他從初中到大學的全部時光。”

是我死後變笨了?怎麼聽不懂端木話語中代指的人。

“名字也挺有意思,弓…和玉?故詩,弓和玉,你不覺得念起來,都比故霈桉更為舒服麼?”

嗯,也沒那麼舒服,主要我不喜歡過於魁梧的同性,單單比我高一頭的故霈桉已是極限。

可惜故霈桉不這麼認為。

好在兩人共事多年,端木能敏銳捕捉到他的異樣,在人動作的前一秒摔門而出。

“要惱羞成怒了?”

那扇木門砰一聲閉合,隱約能看出抖落的灰屑,我視線落回故霈桉身上,見他鬆開了握緊的拳頭,心中也卸下顆大石頭。

對生死未卜的人動手,遠遠比還能開口的人安全。

曾經被我視為神明的人彎腰,雙臂撐在床欄杆,早見過他更過分舉動,現在呼吸糾纏倒也不覺奇怪。

嘴唇微動,聽不清故霈桉嘀咕,他移動雙手,隔著呼吸麵罩捧起我的臉。

“你要做什麼?”

我自言自語,誰能料故霈桉猛得抬頭,布滿紅血絲的眼直直望來。

有一瞬間,真以為他察覺到我的存在,剩下的話語卡在半截,我攥緊那座獎杯邊。

“……”

沉默漫長,就在我抗不住大喘氣的刹那,故霈桉移開目光,吻一路下滑,最後停在血氧探頭。

“你怎麼能喜歡他呢。”

聲音眷戀,如赤身接觸天鵝絨般纏綿,故霈桉說出我曾最渴望的稱呼。

“如果你真的愛他,那我負責解決他,好不好?故寶兒。”

現在我隻覺得不寒而栗。

/

昨夜大雨,今早卻溫度驟降,入春還這麼反常,如果是小故,肯定將自己包得裡外三層。

赫赫有名鋼琴大師的養子去世,或多或少會有人前來吊喪,停在路邊的黑車從小區排到馬路邊,未免也太誇張。

這不是弓和玉第一次來,卻是在故詩死後,以死者生前好友的身份抵達靈堂。

說是靈堂,也僅僅占據院落角落,甚至還沒他們家花園大。

在一堆白菊花裡,弓和玉抱著的荼蘼格外顯眼,他半隻腳踏進故家,院中所有人目光落來,夾雜了疑惑與不解。

葬禮中非黑即白,無論是誰看見穿得如同打翻了的染色桶,都會停留片刻視線。

弓和玉不在乎這些。

他從初中照顧到高中的小王子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在雨夜,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用腳指頭想想裡麵都有貓膩。

搞不好是那對狗男男聯手。

“嘖。”

一想到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弓和玉心中憋著火,恨不得撕破故霈桉道貌岸然的偽裝。

“渣滓。”

他的音量不算低,足以令周圍人聽得一清二楚,其中包括出現在二樓的露台,正準備往下走的故霈桉。

男人腳步微頓。

弓和玉上揚嘴角。

他知道這人心裡在想什麼。

就如故霈桉知道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哪怕僅剩骨灰,他也將故詩帶走,遠遠逃離這個家。

逃離他這個,表麵矜貴不可一世,背地裡卻做儘醃臢事的監護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