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發現的?”
發現什麼,我來不及思考,剛想反問,結果身後腳步鈍悶。
“你們高中。”
我扭頭,對上故徐明沉下來的臉。
弓和玉一聲嗤笑,倒也不急下樓,刀刃看似輕輕點在扶手,等我注意殘留的痕跡,默不作聲注視對立的兩人。
眼下場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空氣中摩擦出來的火花,幾乎點燃整棟彆墅。
靜默過後,卻是故徐明率先岔開話題:“你?”
“比你早。”弓和玉雙手一攤聳肩,給出不像回答的答案:“那次家長會開始。”
家長會?
我眨眨眼,回憶他所指的時間。
——大概是初中新生入學?
“我第一次見他露出那樣表情。”弓和玉聲音飄忽,如化掉的冰淇淋,奶油滴在我心頭:“在這之前,我以為無論對誰,他都是永恒不變的傻笑。”
“......”
忽然不是很想讓弓和玉去救我。
察覺故徐明的困惑,他緊接著補充道:“故霈桉說得沒錯,的確是我才導致他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朋友。”
“那些家夥能跟小故呼吸同一間空氣,已經是對他們的恩賜,還想對他得寸進尺,妄想取代我的位置……”
明媚陽光黯淡,兩人的肩頭籠上陰影,弓和玉五官變得模糊,甚至算得上陌生。
我屏住呼吸,想不通這話的意思,故徐明臉色比先前還可怖,似乎弓和玉乾涉我交友,是件罪不可恕的事。
“他們不配,你配?”
故徐明將問題拋回去,微推下滑的鏡框,聲調上揚:“你又有何種身份。”
“公主殺死國王的劍。”
弓和玉答非所問,雙手環繞手臂,氣定神閒同故徐明對視,並不畏懼忽然安靜下來的庭院,以及隱約回蕩在樓下客廳的腳步。
“他沒死。”
簡單一句,毫無疑問,他篤定的態度令我都有些恍惚,似乎躺在病床隻能依靠呼吸機的人不是我。
回應他的隻有故徐明的沉默,以及清脆的子彈上膛聲。
“那個可笑的、所謂的墓碑,連他死亡日期都不敢標注,也在忌諱真的能詛咒死他。”
聲音不疾不徐,弓和玉轉身,直直對上故霈桉抬高的手臂。
“倘若見到最敬佩的人成為殺死他唯一好友的劊子手,你認為他還願意搭理你?”
我啞口無言。
這麼簡單的激將法,我不信故霈桉會傻乎乎上當。
“……”
收槍聲響細微。
故霈桉站在原地,被遮擋的陽光重新泄露,站在光影之下,他麵孔都變得朦朧。
弓和玉早有所料,抬腳冷笑著下樓,插肩而過時兩人相撞,發出的動靜令人牙酸。
“看吧。”
他站在樓梯口的拐角,視線越過護欄,直直落在故徐明的麵容。
——我是最鋒利的劍。
他無聲開口。
直到踏下最後一台階,弓和玉原本挺得筆直的背鬆懈,也僅是眨眼功夫,又恢複成我所熟悉盛氣淩人的模樣。
自剛才開始,我便覺得不對勁。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總覺得這棟房子的空氣夾雜怪異。
沒了荼蘼花的香氣,似乎回到我出事時的雨夜,濕漉漉的血腥從太陽穴飄散,落在毫無知覺的雙腿。
我眼皮一跳。
心中隱約騰起不妙預感,眼下又來不及去探究,甚至在弓和玉踏出門房的瞬間,我連最簡單的跟隨都辦不到。
屏障無形,我手指抵在距離門口半尺,奈如何用力都無法穿透分毫。
外麵光線強得刺眼,弓和玉頭也不回,徑直走向庭院口,背影漸漸融入這夏日陽光中。
周身浸滿涼意,我握緊門把,默默吞下一口唾沫,呼吸順著故霈桉的靠近變得紊亂。
對方感應不到我的存在,直直走到房外,始終凝視刻有我名字的木碑,同那些衣物一起,共同扔在花叢底不算大的墓穴。
又會有誰將骨灰埋在自家庭。
我想不通,隨後出來的故徐明也一臉困惑:“這場戲你還要做多久?”
他問。
“先前你開槍,是真想殺了小故的朋友,對吧。”
回應故徐明的,隻有死寂空氣,以及故霈桉被火藥灼傷的手指,那是方才他與端木舒爭鬥中留下的痕跡。
故霈桉答非所問。
“他知道了。”
“我要再把故詩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