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跟著周邵明出院子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頭傳來團團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
還有張氏焦急抱起來輕聲哼唱的搖籃曲。
周邵明的步子不自覺慢了下來。
直到後頭的柳綿差點撞上,她抬頭疑惑地看了眼男人,“怎麼不走了?”
三點的火車,現在可沒多少時間供他們磨蹭了。
“嗯,走。”
周邵明是騎自行車來的,他跨上自行車,柳綿則自來熟地單手抱緊周邵明的腰,在後座上坐好。
感覺到了手下的溫熱在一瞬間變的僵直。
“柳綿同誌,你不會後悔的。”在迎麵的風中,柳綿聽到男人忽然出聲道,聲音沉沉的。
柳綿則下意識手摸向深口的口袋,裡麵嶄新的紙幣甚至有些刮手,她眼神亮亮的。
“當然。”
柳綿猜到周邵明是怕她後悔,跟他在一起隨軍,注定要離親朋遠遠的。
她沒有說話,而是兩隻手都緊緊抱住他的腰,側臉輕輕靠在男人後背上。
周邵明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等確定身後在沒有其他動作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然後兩人一起去接的周謹。
應該是周邵明的朋友把人帶下來,周邵明主動上前接過男孩的行李,柳綿則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未來的“兒子”。
跟周邵明如出一轍小寸頭,合理懷疑是周邵明回來後圖省事,直接自己親自上手的。
丹鳳眼,眼尾帶著些微的褶,皮膚白淨,嘴唇薄且紅潤,整體屬於清秀一掛。
長相大半應該是隨了周邵明那據說性格文靜的大嫂。
就是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愛說話。
沉默的小周謹倏地抬頭,在周邵明尚在和友人的交談中,目光徑直望向一旁的柳綿。
柳綿沒有絲毫偷窺被正主發覺的窘迫,她微微一笑,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小一號竹笛遞給他。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教你怎麼吹。”
其實柳綿會的東西還挺多的,但來這裡這麼久,柳綿深覺懷罪其壁。
剛來時,因為她連夜繡了條姚黃魏紫的帕子。
結果張氏看到,一瞬間臉色大變,一把把帕子搶了去就要燒掉。
後來還是因為舍不得這點料子,叫柳綿拿針細細把上麵的圖案都挑掉,直到看不出原來模樣才放心。
柳綿:“對了,我姓柳,你可以直接喚我柳姨。”
小周謹緊緊攥住手裡女人說是竹笛的東西,垂著頭沒有說話。
柳綿也不強求。
車站裡,車還沒到,站台上站滿了人,一眼望去,儘是人間百態。
周邵明一人就拿了大半行李,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麵開路。
柳綿身上斜挎著自己的包袱,正好看見前麵的一家四口。
男人抱著最小的孩子走在前頭,而旁邊的年輕女人則手裡牽著一個跟周謹年紀差不多的小男孩。
男人還時不時回頭看妻子和孩子有沒有跟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陣,不禁朝旁邊懷裡也抱著自己的小包裹的周謹看過去。
然後朝他伸出一隻手。
周謹:“……?”
他看了眼在前頭走,完全沒發現背後機鋒的周邵明,好半晌,柳綿還一直維持著伸手的動作。
終於,周謹遲疑地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柳綿嘴角一翹,她一把把小了她手許多的溫熱小手抓緊。
然後掃了眼幾人的站位,很是誠懇地評價道:“還怪像一家三口的。”
周謹:……
牽緊他的手,手指微涼,周謹忘了以前誰跟他提過,說這是身體氣血不足,體虛的原因。
有周邵明在前麵開路,柳綿和周謹幾乎沒受什麼折騰就上了車。
去部隊雲城的路還挺遠,需要在火車上過夜,周邵明就買的是臥鋪票,而且一買就是三張。
這年頭真正敢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人並不多。
所以幾人一進臥鋪廂,就明顯察覺到周邊陡然一靜,垂掛的窗簾擋住了外頭大半的光線。
一共幾個鋪,這時除了他們三人,還沒有其他人過來。
周邵明先放行李,把暫時可能需要的小件放在一邊,然後把大件行李扛上行李架上。
柳綿走過去把窗簾掀開,將要落山的太陽光照進來。
車廂裡的光線猛然一亮。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五點,外麵有乘務員推著餐車兜售叫賣聲,周邵明一聽見,就拿出提早準備好的飯盒出去了。
周邵明一走,原本還會偶爾回答問題的周謹,立馬抱著自己的小包裹坐在方便行走的下鋪,不發一言。
柳綿則是拿出自己的第三代竹笛,在旁邊嗚嗚嗚地試了幾下音。
床上的周謹好奇地投過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