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活生生的人似乎比虐待沒有反應隻會掙紮的動物,要刺激得多。
隨著時間消逝,閾值因頻繁刺激而升高,單純虐打已經滿足不了他變態的心理。
他開始想到,虐殺。
馬懷仁踱步刑具麵前,從中挑了把鋒利的尖刀,他握著刀把,一步一步走至床邊。
白塵怕極了,渾身抖如篩糠,卻像釘在床麵似的一動不動。
沈探溪不知道他要乾什麼,向前幾步,緊緊盯著他的動向。
“探溪,真可惜,你是唯一一個看到我傑作的人。”
話音剛落,刀尖猛然插進白塵的心臟。
這變故太突然了。
沈探溪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耳邊傳來白塵濃重的喘息聲,血液粘膩的流淌聲。時間在一刻放慢,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最後升騰出第一次看到持刀殺人的驚惶。
這讓沈探溪隔了幾秒才想起來呼吸。
“你瘋了嗎?!白塵是人,你怎麼敢……你殺了他你也要償命!”
“對,他現在是人。”馬懷仁抽出尖刀,白塵一抖,緊接著全身猛烈抽搐,鮮血從他胸膛爭先恐後湧出。
他用這把刀劃破自己手指,暗紅色指尖卻在他身上呈現一種詭異的和諧。
“不過有你在,他就不是人。”
他將指尖伸到白塵口中,簡單地命令道“喝。”
白塵對他的服從已經刻進靈魂,此刻在他艱難彌留之際,仍下意識聽從指令吸允血液。
“不,不,白塵不要喝。”
沈探溪衝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卻看到白塵剛好將血液咽下。他的身體虛弱到承受不住任何力量,堪堪倒入沈探溪懷中。
沈探溪用臂彎托住白塵的頭,他瘦得嚇人,腦袋壓在他身上輕飄飄的。
“彆喝,白塵。”
太晚了。
從他追查到此,再到發現白塵,甚至電暈蔣科長,將他單獨帶進地洞。
馬懷仁都是故意的。
他之所以這麼做,有一種理由能說得通。
沈探溪盯著和藹可親的馬部長,連聲音都在發顫。
“你是……你是歸墟者。”
引渡者和化形人都在場的情況下,歸墟者的血液能夠讓化形人重新變回動物。
“先生。”白塵閉著眼,氣若遊絲,他在沈探溪懷中輕輕說道,“請彆燒掉我,我……我最怕痛了。”
“埋了我,求求您,兔子……不占地方的。”
他的身體在昏暗地下室發出淡淡熒光,如同千萬螢火彙聚此刻,與星塵爭輝。胸脯在這光中呼吸起伏,程度卻越來越弱。
在他咽氣的那一刻,熒光散儘,沈探溪懷中的重量驟然消失。
剩下的,隻有一具兔子屍體,白色的皮毛被鮮血吞噬。
馬懷仁站在牆壁前,遮擋住暖光投射,沈探溪抬頭看不到他的臉,模糊地看到一個黑暗輪廓。
他聽到他說。
“我不過是殺隻兔子,警察也要抓我嗎?”
對啊,沈探溪想不出反駁他的話。
化形人仍未出現在大眾視野,《化形人保護法》也隻是小範圍秘密實施。
白塵以一隻兔子的模樣死亡,沒有人類屍體,證據鏈就不完整,定不了馬懷仁的罪。
他直直地看著馬部長手裡的尖刀,血液彌漫纏黏在刀背上,紅彤彤得瘮人,緩緩順著刀尖落向地麵。
滴答,滴答。
如同聲聲鬼泣,訴儘不公。
憑什麼馬懷仁乾出喪儘天良的惡事,卻還不能將他繩之以法。憑什麼白塵枉死刀下卻無處申冤。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像質問,如鐘鳴。
他忽然暴起,一個箭步衝向馬懷仁身前,雙手擒住他握刀的手背,使出全身力量反彆刀刃,馬懷仁連忙用力反抗,泛著光的刀尖在兩人命脈前遊蕩。
“主人!”
一聲急切的呼喚從地洞樓道中傳來,沈探溪滿腔悲憤稍稍平息,理智回籠的時刻有一瞬晃神,刀刃力量被反撲,幾乎貼著他脖子邊擦過,他似乎能感受到尖利的刀風。
元寶速度極快奔襲而至,出腳就踹上馬懷仁側邊肋骨,踹得他連跌幾步翻滾在地。兩人手中的尖刀應聲落地,發出一聲脆響。
“主人。”
元寶攙扶住沈探溪,不錯眼地來回檢查身上有沒有受傷。好在沒有發現什麼明顯傷口,他鬆了口氣護在主人身前。
“你怎麼來了?”
胡然跟在後麵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替元寶回答了這個問題,“你一走好幾天,元寶給我打電話軟磨硬泡,我隻好跟他說你在央漠市,他就非要過來,不敢聯係你就用鼻子聞味道四處找。”
元寶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陰暗地洞隻有牆壁嵌著盞燈,微微熒光似乎隨時都能淹沒進無邊黑暗,空氣熱燥汙濁沒有一絲涼風,濃重血腥味令人作嘔。
他鼻子一酸,眼眶濕潤起來,“主人,太危險了,您怎麼能待在這種地方。”
沈探溪伸手摸上元寶的頭發。
他不過待了十分鐘,他的小狗就心疼得落淚。
白塵卻在這兒生活了兩個月,暗無天日看不到明天和希望,承受毫無理由、發泄般的虐打。
他忽然覺得好難過,白塵作為化形人尚且被如此對待,那些待在鐵絲籠中受儘折磨被剝皮取膽後,又無法開口的動物。
它們,該如何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