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紅星小區門口。
“沈先生。”蔣梨花狹長眸子瞥他一眼,不滿道,“請不要在我的車上吃雞蛋灌餅。”
沈探溪一邊吃,一邊看蔣梨花用濕巾擦拭並不存在的食物殘渣。
他有些好奇,貓都有潔癖嗎?
一般來說,化形人的本體和引渡者信息屬於個人隱私,除了本人和相關人員外其他人都無從知曉。
蔣梨花是個例外,他太出名了。
當初他作為一隻狸花貓,臟兮兮地跑進管理局院子,當著執行科老科長的麵,連翻十八個後空翻。
直接震驚執行科一眾吃白飯的小青年。老科長對他愛不釋手,當場拍板要來一個季度的化形指標,誓要讓他成為管理局第一隻公務員貓,蔣梨花化形後沒有辜負老科長的期望,身體素質極強,被譽為執行科最強外勤,老科長退休後他高歌猛進評為正科級乾部。
連沈探溪這種新人都聽說過他響當當的外號。
“央漠十八翻”。
可惜他和執行科最強外勤盯了一夜,也沒看出馬部長半夜有什麼特彆活動。
清晨,第一縷金光映進前車玻璃,帶著明亮的暖意投射下來,光影彌漫散開,伴隨盛夏獨有的清爽喚醒迷迷糊糊的沈探溪。
蔣梨花依然坐得端正,黑色工裝的紐扣一絲不苟扣到最上端,連皮手套都擦得鋥亮。
沈探溪歪頭看了一會他的側臉,下頜線精練流暢,與高挺鼻梁相得映彰。
他問道:“你以前是家養貓吧。”
蔣梨花沒應腔,視線望向車窗外邊,小區的柵欄處已經有人晨練,三三兩兩進出不斷。
他始終沒有說話,沈探溪也不是很在意,像這種重度潔癖,誰知道有沒有早上不刷牙就不開口的習慣。
直到時間繼續推進,太陽逐漸散發出應有的熱量,清涼被暑氣侵蝕。上班族們湧向街道,花花綠綠的襯衫群子亮得晃眼。
“我一直都是流浪貓。”他忽然輕聲答道。
沈探溪詫異地看過去。
不是意外自己居然能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昨天晚上,他聽到蔣梨花在夢裡,叫了很多遍主人。
“馬部長出來了。”蔣梨花衝門口那個人影抬了抬下巴。拉回了他的思緒。
“麻煩你了蔣科長,今天一天都跟上他。”沈探溪嘴上說著麻煩,語氣卻理所當然。
“沈先生,我們還是先回賓館吧。”蔣梨花抱臂橫在胸前,並沒有啟動發動機的打算,“我可以一天不吃飯,但不能一天不洗澡。”
他們兩個斷斷續續跟了馬懷仁三天,結果毫無收獲。
無論是白天出外勤,還是晚上回到老舊小區休息,他的行程都正常的不得了。
沈探溪幾乎懷疑是他判斷錯誤,管理局那麼多內部知情人員,黑色口罩確實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品。
或許,真的是他誤會了。
就在沈探溪準備結束自己三天以來的荒謬操作,第四天清晨,馬懷仁開車去了城郊結合一片荒廢開發區。
這附近荒無人煙,沈探溪擔心跟蹤被發現,和馬懷仁的車隔得很遠。
幾棟未完工的爛尾樓高低相錯,地麵鋪著細碎石子,汽車開在上麵陣陣顛簸。
黑色轎車早已在視線中消失,沈探溪和蔣梨花隻能慢慢搜尋。
他們一直找到中午,拐過幾間毛坯彆墅時,看到旁邊停著馬懷仁的車。
沈探溪的心驟然沉入穀底。
如此偏遠人跡罕至的地方,馬懷仁能在這裡做什麼,似乎不言而喻。
“有很輕微的血腥味。”蔣梨花帶路說道。
他們鑽進爛尾樓內部,幾片木板散落一地,角落堆著水泥,還有一些建築工具。
“氣味在這下麵。”他看向長木板掩蓋的地麵,伸手正準備移開遮擋物。
忽然,一道黑影從水泥牆背麵竄出,馬懷仁手持□□,懟上蔣梨花的側腰。
“蔣科長!”
蔣梨花身手很好,但此刻毫無防備,加上馬懷仁的□□電壓極大,沒等沈探溪反應過來,他就暈倒在地。
“探溪,我等你很久了。”馬部長帶著熟悉的笑意踢開木板,露出原本掩蓋住的地下通道和長長的鎖鏈。
沈探溪看著他,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向上升,心跳越來越快,逐漸如擂鼓般震耳。他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
“白塵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把通訊工具留下,你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探溪一動不動,盤算著如果馬部長用強,自己能有多少勝算。
“你放心,我不會動你和蔣科長。非自願的拘禁,被警察發現的可能太大了。”
這話倒是不假,白塵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報上失蹤人口,是因為他兩個月前自然結束了所有工作,甚至發過一篇暫時退出娛樂圈去國外旅遊的微博。若不是每月一次的報備中斷,管理局也不會判定失聯。
沈探溪猶豫半響,最後還是下了地道。
下去後的通道很長很窄,隻能容納一個人行走,血腥味越來越重,幾個轉折後看到前麵亮起一盞暖光色的壁燈,再往前走兩步,出現一個長形房間,借著微弱燈光,沈探溪能看到牆麵上掛著各種刑具,最裡麵是一張木床。
白塵就抱膝坐在床上。
和第一次見麵很不一樣,他渾身都是深淺的傷疤,兩頰凹陷毫無血色,皮膚透著長時間未曬過太陽的蒼白。
他聽到聲響,木然地抬頭,那張滿是血汙的臉在看到沈探溪後露出一瞬的驚喜。
“您也要試試嗎先生。”白塵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樣,似是很久都沒有說過話,“這裡有鞭子、細尺、和麻繩,您放心玩,我不會出聲的。”
說話間鮮血從他喉嚨裡湧出,順著嘴角流向下巴,坑坑窪窪的地麵彙聚著不規則的血灘。
馬懷仁從背後走出來,牆壁上昏暗暖光隻略略照亮他半張臉,嘴角的皮肉扯動著,看起來像是在笑,他開口順著白塵的意思說。
“他說得對,探溪,兔子永遠都不會叫。”
馬懷仁裝得很好。
外人麵前衣冠楚楚和藹可親,對後輩寬宏友善,對朋友處處體貼。沒人知道他背地裡喜歡鮮血、慘叫和奄奄一息的動物。
他虐待白塵長達六年。
當他發現兔子化形後,非但沒有放過他,反而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