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最後堅守在天邊的一點霞光,努力撐著天地間的界限,怎奈暮色將至,寒夜重回人間。
雖然葉寒易了容,但容修宜認得他的身形。
一二三四五……恐怕連葉寒都不知道,除了他的那張臉,脖子和手加起來一共有九顆痣。
側頸上,挨近後耳的位置,是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容修宜經常在葉寒昏迷後,給他擦拭身子,所以知道。
左手手背上有一顆稍大點的藍墨色圓痣,從這個位置一路往上,可以數出來四顆痣。
那些守著葉寒,一夜不敢合眼的無數個日子裡,容修宜就是這樣翻來覆去地盯著葉寒看,把葉寒的每一顆痣都印在了腦子裡。
也把這個人看進了心裡,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數這些痣,把它們想象成一個個墨點。
然後畫上樹乾,添上枝葉,為墨點印上花瓣,開出一樹紅梅。
他的葉寒就像是盛開在寒冬裡的紅梅花,堅強到令人心疼。
“問……什麼?”葉寒一臉疑惑。
“那好……”容修宜提了一口氣,這才有力氣發出質問:“我來問你。”
“嗯。”葉寒點點頭。
“你也覺得我是強娶你的?”容修宜盯著葉寒的眼睛,情緒有一絲激動。
“阿容……”葉寒的確這麼想過,畢竟一嫁過來過來,容家上下都這麼說。
可,長期相處下來,容修宜這個人非常溫暖,不是驕陽那種驅趕寒冬的光和熱,而是冬日裡暖烘烘的棉被,很舒服,也讓人離不開。
“就算是這樣,我也還喜歡你。”葉寒是這樣說的。
容修宜大腦一片空白,重生以後荒蕪一片的心田,有種子在泥土裡抻開了蜷縮起來的身體。
悸動在土地深處震蕩。
“……真的……”嗎?容修宜苦澀的笑了笑,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麼要挖我的劍骨給你的心上人治療?
“啊容你怎麼了?”葉寒心裡緊張,表現出來,也隻是輕輕地拽著容修宜的袖子。
容修宜收拾好情緒,勾起嘴角,玩世不恭地笑開了,他生得豔麗,這樣一笑,絢爛奪目,葉寒都看呆了。
“強娶一個碰不得的玩意?”容修宜是故意這樣說來折辱葉寒的。
成婚三年以來,葉寒全靠名貴的丹藥吊著一口氣,稍有不慎就徹夜咳嗽。
全身經脈寸斷,碰一下都疼,怎麼經得住行房?
一開始,容修宜的確是沒有這個心思,後麵也是憐惜壓過了情.欲。
葉寒明顯愣住了,全身僵硬,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容修宜想,葉寒會恨他吧,反正最後都是敵人,何必假惺惺地相處。
“我……咳咳咳……”葉寒努力想要說話,但每一個字都被咳嗽聲淹沒。
“回去吧。”這個咳嗽聲也不知道折磨的是誰,容修宜自嘲地笑了笑。
心……還是會痛啊。
“不是……咳咳咳……”葉寒這次緊緊抓住容修宜的袖子,表情急切,眼中除了委屈還有一抹欣喜。
“我以為你不想要我。”
又是一句容修宜死活想象不到的話……
葉寒看著容修宜不說話,緊緊拉住容修宜休袖子的手立刻放鬆,改為輕輕拽著。
這個動作容修宜看過無數次,他以為是葉寒不想跟自己有過多接觸,才會想做什麼想說的時候,都隻是輕輕拉拽衣服。
“你……”容修宜抬眸,呼吸亂了:“你是怕我討厭你?”
“……我怕要求得太多,你煩。”葉寒撇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容修宜再次沉默了。
泥土裡的種子想要生長。
等容修宜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指已經撫上了葉寒的蒼白的唇。
異常的柔軟。
“阿……阿容。”葉寒有些慌了神,但心中的期待是壓不住的,所以努力冷靜下來讓容修宜摸:“啊容你受傷了。”
“噗呲——”一聲,容修宜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受傷了,你就好了嗎?還是你覺得你現在可以行房了?”
“不……”葉寒是第一次臉紅,耳垂都是一副快要滴出血的樣子:“啊容你就是太急功近利了才會受傷。”
“什麼?”容修宜愣住了,在這一瞬間,萬物停止生長,天地回歸一片荒蕪。
世界重新變回了黑白色。
“我知道你想闖出自己的名號,但也沒必要去浮屠川招惹邪修。”葉寒是這麼說的。
容修宜不明白為什麼有人,上一秒還讓你如置仙境,下一秒就能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為什麼要聽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