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其中有一半,他都是徹底守在葉寒床邊。
從一開始的同情,但後來的愛慕,這張臉容修宜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
欣長清秀的眉毛,略長的眼尾,微微凸起的臥蠶,高挺的鼻梁,總是蒼白無色的薄唇。
雙耳貼腦,輪廓圓潤,耳垂是水滴狀的,很厚,就連頭發右邊要比左邊多,他都知道。
而如今這個人徹底沒有了生息,他靜靜地躺著,冰冷,寂靜,就像是容修宜那顆不會跳動的心臟。
他也曾不斷問自己,作為葉寒的焚陽仙尊是不是愛過自己,過後又覺得自己可笑。
像一個不斷為渣男找借口,弄得自己一身狼狽的女人。
“你愛過我嗎?”容修宜俯身趴在葉寒的屍體上,安靜地聆聽已經不能跳動的心臟,仿佛還有聲音。
也許人懷念的不是這個人,而是自己付出的曾經。
第一次愛的人,就像是胸口的刺青,是永遠的記憶,無法忘記。
“噗呲——”容修宜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這是又“犯病”了,中了愛情的毒,自然是生病了。
竟然還問出這種問題,重要嗎?
沒有人會在乎,還重要嗎?
容修宜搖搖晃晃爬起來,將葉寒的屍體轉移出來,再一點點將泥土撒回去。
他動作的極慢,不像是埋人,像是在埋葬自己。
等褐色的泥土終於將坑填滿,容修宜的雙手已經傷痕累累,他刻意沒有運功。
自虐似地留下傷痕,感受痛覺……
今天,隻有今天,讓他徹底痛一次,然後徹底放棄。
可為什麼手還抓著泥土不肯撒出去?
剛剛還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之間晴空萬裡的,藍天白雲。
一片紅霞出現在頭頂,周圍的花草樹木熠熠生輝。
還不如……還不如方才的陰冷天氣,至少不會這麼無處躲藏,他就像是蜷縮在陰暗角落裡的苔蘚,被人硬拉出來,置於陽光底下。
讓光灼燒他的身體,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有多麼不堪,多麼狼狽。
微風輕撫,草木都立直了身體。
焚陽仙尊修煉焚陽決,所到之處陽光普照,陰邪之物無所遁形。
頭頂那片紅霞就是焚陽出現的標誌,隻不過沒人會把這種天象,直接跟焚陽仙尊聯係起來。
如果不是死了一次,容修宜不會想到今天挖他劍骨的人是仙尊大人。
恢複真身的葉寒,特意易了容,變成普通人的樣子。
容修宜卻記得葉寒右耳垂上的一枚小痣,他一直覺得非常可愛。
有時候守著葉寒徹夜不眠,感覺累的時候,就會報複性地咬一咬那個地方,表示自己的不滿。
但他下口很輕,輕到像是用羽毛在刮擦。
現在看過去,焚陽仙尊身上也是跟葉寒一樣的標記。
所有痣的位置都一樣。
容修宜手裡還握著一把土,他緩緩轉身,靜靜地看著來人。
對方提著劍不急不緩地走過來。
四目相對,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容修宜終究沒有開口。
他特意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也不知道葉寒看出他想表達的意思沒有。
早知道應該再戴一頂綠帽子的。
一開始,容修宜就知道逃不過這一劫,他可以跑,永遠離開容家,可焚陽仙尊想要他的劍骨,他怎麼逃?
不如好好謀劃一番,就算死也要撕下容家一塊肉。
而且,他也已經算好了,死是不會死的,未來他還要回來,去找高高在上的焚陽仙尊討要劍骨的報酬。
他要是不好過,所有人彆想好過!
容修宜目光淩厲地看著,焚陽仙尊這張易了容的臉。
焚陽仙尊微微一愣,在他的記憶中容修宜是不會有這種眼神的,左右容修宜也知道他來者不善,焚陽仙尊也不掩飾。
鋒利的劍尖劃過地上沙礫,拉出一條深深的溝壑,砂石跳起來半人多高。
容修宜勾了勾嘴角,看著焚陽仙尊的劍發呆。
這劍還是葉寒那把商素,不是焚陽劍。
當初葉寒剛剛進容家,整天就在咳血,容修宜都害怕對方,下一秒就駕鶴西去了,
得知葉寒的本命劍折了之後,就連夜去極北之淵,找到了寒星石。
煉器大師故意為難他,讓他一個金靈根的人親自開爐打劍胚。
容修宜先是用其他礦石反複嘗試,有時候火小了融不了礦石,火大了還會把他的手燒傷。
三天下來,不眠不休,雙手都是燒傷,他卻沒有時間顧忌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