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吹風筒，背過身不看他，房間突然靜了下來，隻有空調運行時嗡嗡的聲響和窗外似乎永遠不停歇的蛙鳴。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他指腹觸摸過的緣故，她的頭皮依然發熱發麻，連帶著耳朵也像是鼓了一層膜。
周圍的噪聲弱了下去，耳邊都是她自己莫名其妙亂糟糟的心跳聲。
好怪。
身後傳來了椅子滑動的滋啦聲，隨後便是遊戲啟動的聲音。傅例真的就這麼坐下了，乖乖開始過遊戲新手關。
歡樂的遊戲背景音樂像異世界入侵的軍團，聲勢浩大，將那怪異的氛圍驅逐殆儘，田澄莫名鬆了口氣。
這樣才是青梅竹馬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傅例做什麼事都能很快上手，田澄吹頭發的一兩分鐘裡，他已經完成了新手村任務，開啟了打榜活動。
手機叮咚一聲響，是張霖邀請她也加入組隊活動的提示。傅例已經在房裡了。
客廳傳來了方芙的聲音：“澄澄，過來喝牛奶，媽媽已經給你熱好了。”
田澄登陸著遊戲，整個人一動不動：“就來！馬上！放桌上吧，我馬上到！”
方芙深知她的德行，直接殺到臥室門口：“快出來喝，彆讓我進去揪耳朵！”
“......我去就是了，誒你們先玩著，我馬上就到哦！”
組隊語音開著，屏幕那端傳來張霖的應答聲：“沒事慢慢來，今晚打榜活動是合夥擊殺怪物，這個有點靠技術，沒那麼快能完成的，我們等你。”
“OKOK！”
她小跑著到廚房喝牛奶。剛熱好的牛奶滾燙滾燙，氤氳的熱氣漂浮著，田澄喝一口吹三口，緊趕慢趕終於喝完，急匆匆洗了杯子又跑回房間。
剛到房間門口，就聽到了遊戲結算的歡快背景音還有張霖略帶激動的聲音。
“傅例你速度好快啊，操作也很漂亮，之前玩過類似的遊戲嗎？我知道一個很考驗操作的遊戲，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個遊戲......”
聲音突然中斷，連帶著遊戲背景音也消失。
“喝完了？差不多可以休息了，你想要的遊戲積分已經拿到了，想要什麼獎品自己去兌換吧。”
田澄站在門口，看著傅例毫不在意地關掉遊戲頁麵，好似完全不在意對麵在說什麼，動作從容地像是順手關了燈。
他將手機反扣在桌麵，起身慢條斯理地朝她走來，經過她的時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塞到她的手裡。
“擦了再睡，需要我幫你嗎？”
是驅蚊精油。每到夏天，他都會備一個在身上，可他幾乎不招蚊子咬。
空調運轉也止不住屋裡的燥熱，田澄有點恍惚，熱牛奶下肚，渾身好像更熱了。
“不用，我自己來。”
“好，晚安。”
*
接下來的幾天，田澄的遊戲積分以飛一般的速度直線往上竄，可她卻完全閒了下來，遊戲積分都不是她親自打下來的。
傅例對這遊戲的興趣似乎比她還強烈，自己的號玩不過癮，還非要連她的號都接管了。
每天的組隊打榜賺積分活動他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她和張霖完全成了大腿擺件，看著傅例大殺四方。
偶爾幾個晚上，箭館的徐教練對傅例進行箭術培訓，這時候她才得以拿回自己的遊戲號，上線和張霖一起做任務。
隔天傅例又會登陸她的遊戲號，一大早就完成打榜活動，讓她連最後這點消遣都沒了。
任務都讓他完成了，田澄無事可做，每次上線就隻有兌獎這一激動人心又略帶無聊的事情等著她做，時間一長，她對遊戲的興趣也慢慢淡了下去，和張霖的遊戲夥伴關係也淡化，又退化為點頭之交。
閒著也是閒著，在王老板的慫恿下，她也加入了箭館的日常箭術練習中，和王老板這個箭術老白一起激情角逐尚武箭館“驚弓之鳥”的菜雞稱號。
於是，傅例變得更加忙碌了。
白天箭館營業教學，晚上練習箭術準備參加青年賽，還要抽空教田澄和王老板兩個新手射箭。從箭館回到家，還要爭分奪秒上線遊戲賺積分。
傅例做事向來都很嚴謹認真，就連玩遊戲，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態度，甚至還做了筆記。
田澄從筆記本上一堆專業的計算機術語裡偶爾穿插的幾個遊戲道具名稱裡認出了這是自己玩的那款遊戲，歎為觀止。
“學霸就是學霸，玩個遊戲都如此與眾不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在開發遊戲呢，搞這麼專業。”
傅例笑了笑沒說話。
從田澄房間的小陽台可以看到傅例的房間，好幾個夜晚，她起夜上廁所，都還能看到他的房間亮著燈，在挑燈夜戰。
終於有一天，田澄看不下去了，義正言辭地製止傅例：“你不能再這樣了，白天練箭已經很辛苦了，晚上還要熬夜玩遊戲，身體會壞掉的！”
她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眉毛皺成了生動的倒八字，落在傅例眼裡，毫無威懾力，可愛得心顫。
似乎是覺得一句話有點單薄，田澄搬出他從前說過她的話：“這遊戲就真的這麼好玩嗎？”
末了，她還強調：“我都膩了，不好玩的，你也彆玩了。等我找彆的更有趣的休閒遊戲，到時候我們再一起玩。”
“真的膩了？”
田澄煞有介事點頭：“再有趣的遊戲，天天玩，玩久了可不就膩了嘛。”
傅例眉梢一挑，倒也讚同了她的說法：“確實。彆急，馬上就完成了。”
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田澄感到莫名其妙，可看他的樣子，估摸著也聽進去勸解了，於是便也不再說了，以為遊戲的事情到此結束。
隻是，兩天後傅例找上了她，給她推送了一款最新的遊戲。
可愛的動態圖標，製作精良的遊戲頁麵，風格相似的遊戲任務，幾乎每一處細節都踩在了田澄的審美點上，連獎品池都完美契合她的購物清單。
“哇！你從哪裡找來的這個遊戲呀？太棒了吧？獎品池居然有西遊記同款狗狗茶壺？太罕見了吧？！”
八六版的西遊記，田澄每年暑假都會翻出來看一遍，對每一幀畫麵都如數家珍。每次播放到朱紫國劇情時，她都會嚷嚷著想要同款狗狗茶壺。
田澄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什麼奇怪的遊戲啊，連獎品都如此匪夷所思。
簡直像是為她量身定製的。
傅例：“這是我之前參與的校外遊戲開發項目，目前處於內側階段，我拿到了名額，給你試玩。”
“那這獎品池？”
“可能有聯名活動吧。”
田澄半信半疑，但新鮮感占了上頭，她立馬好奇地開始研究新遊戲，又開啟了廢寢忘食肝做任務的日常。
這一次，傅例卻不跟她一起玩了，不玩她的號，連帶著之前的遊戲也不玩了。
“青年賽快要開始了，我得集中精力好好準備比賽，這段時間要多練箭，不玩遊戲了。”
田澄甚感欣慰，這才是傅例嘛。
做什麼都認真專注的傅例，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遊戲就玩物喪誌呢。
暑假的日常又恢複了從前的樣子，她白天打工兼職，晚上玩遊戲。傅例則是從早到晚都在練箭，心無旁騖。偶爾閒下來，也會指導她過一些難度較大的關卡。
隻是，這新遊戲好玩是好玩，就是遊戲機製怪了點，雖說是積分兌獎遊戲，卻完全沒有組隊機製，也沒有打榜活動，甚至看不到玩家積分排行。
簡直像是一個單機遊戲。
張霖也疑惑：“遊戲市場裡找不到這個遊戲。你在哪裡下載的，可以給我一個鏈接嗎？”
於是田澄找上了傅例，表達了自己的疑惑，順便傳達了張霖想要下載鏈接的請求。
彼時傅例正在練習箭術。黃昏時分的箭館已結束了營業，空蕩蕩的箭道旁隻有他一人，落日斜陽擠進這小小的空間，照在他身上，在木地板上拉出了長長一道影子。
“不是單機遊戲，也不是隻有你一個玩家，這不是還有我嗎？”他微笑著從衣兜裡掏出手機，解鎖屏幕，露出一模一樣的遊戲圖標。
“至於鏈接嘛，我發給你，你可以轉發給他。”
田澄得了下載鏈接，也不打擾他練箭了，轉身又噠噠噠跑了。
傅例站在原地，目送著她一蹦一跳的身影，等她徹底消失在視野裡，才不緊不慢地解鎖手機屏幕，切換到遊戲運行終端。
修改登陸條件，限製新賬號注冊，下載鏈接瞬間失效。
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隨後關閉手機，轉身向著箭道，繼續箭術練習。
抽箭搭弓，屏息凝神。
有限視野裡，箭頭因主人不平靜的心緒而晃動著，遠處的箭靶成了虛影。
不要急，放鬆，呼吸發力，瞄準，撒放。
利箭破開氣流，以不可抵擋之勢急速向前。
正中紅心。
開弓便無回頭箭，要想勝利，需十拿九穩。
射箭如此，感情亦如此。
不想和身邊人談戀愛？把他當哥哥？喜歡新鮮的事物？
沒關係，不要急，謀定而後動。
對她，他要十拿十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