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對了前幾日薑凝碧交給陸知州的翻譯文書,筆畫和落款驚人的相似。
饒是被薑凝碧用藏頭暗號叫來的陸知州也有了幾分懷疑。
陸知州拈起兩份文件,一份是薑凝碧前兩日翻譯地圖、翻譯文書的親筆文書,另一份則是朱順福上交的所謂“通敵密信”。
“薑凝碧。”低沉的男聲響起,凝著冷意的目光望了過來:“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薑凝碧挑了挑眉毛,端敬的行禮後,昂然起身,朗聲道:“回稟陸大人,此信非我所寫,小女更是從未見過!而這位朱福順副官,多次主動找我,指責陸大人心狠手辣,對陸大人的決斷多有不服。現場由諸位皇朝將士見證,今日我薑凝碧所言,若是有一句假話,便七竅流血當場暴斃,死無葬身之地!”
話還沒說完,朱福順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起來:“這板上釘釘的證據,就憑你紅口白牙一張嘴,就想洗脫嫌疑!黃毛丫頭居然通敵出賣長官,口口聲聲查明清白,實際信口雌黃胡言亂語!你把皇朝的威嚴放在哪裡?”
真不愧是是皇朝的人精。
薑凝碧勾了勾嘴角,隻可惜用錯了人。
“不知大人因何斷我罪?”
“自然是由你筆跡寫成的密信!”
“這密信寫了什麼?”
朱順福正欲回答,忽然反應過來,暗道差點被這丫頭騙了去,密信此前包裹嚴密,剛剛才當眾由陸知州拆開,若是被薑凝碧幾句問出了漏洞,豈不是坐實自己事先就知道密信內容。
眼珠子一轉,朱順福一副好奇的模樣,道:“下官並不知情,從未見過密信內容,還請陸將軍告知。”
“哦.......”薑凝碧拖長了尾音:“朱大人並不知道信件內容,卻斷定是通敵密信?從未見過迷信內容,卻敢當眾指責我就是那個罪人?”
朱順福一噎,多說多錯,到處是把柄,乾脆閉嘴不說了。
“若筆跡是諸位認定的證據,那小女薑凝碧可不能認罪。”薑凝碧挑了挑眉毛,對著陸知州恭敬道:“小女確實有一事並未告知大人。”
“小女年幼時頑皮,曾摔傷右腕,隻因感到有趣,便在養傷期間練就了一手流暢的左手書法。此時從未有人知曉。”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陸知州一言不發,其餘海員便七手八腳的將紙筆書案抬了上來。
薑凝碧毫不扭捏,當即撩裙坐下,右手執筆,手腕遊走,一句“怨靈修之浩蕩兮”躍然紙上,薑凝碧左手也舉起了筆,在潔淨的紙麵上落下一句:“終不察夫民心”。卻還沒停,隻見兩手同時執筆寫了起來,在紙上接了後兩句“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1]
白紙黑字,涇渭分明。
右手寫的字跡如仙露明珠,秀逸圓潤。不難看出是女子所作,與之前上交的文書筆跡完全一致。
而左手則大開大合,筆走龍蛇,力透紙背。一股蕩氣回腸的巾幗之氣躍然紙上。
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令人無法想象。
放下毛筆,薑凝碧優雅起身,衝著朱順福微微一笑:“希望朱大人能好好解釋一下,為何小女在船隊傳遞密信,明明有更安全的法子,為何要堅持用更容易被認出的筆跡寫信呢?”
“難道是小女子生性奸詐,認定陸大人會對我網開一麵?”
“還是說小女子實際所圖甚遠,看似百密一疏,實際是舍身隻為保一人?”
“還是其他什麼緣由?不如朱大人大膽推測一番吧!”
眼看著薑凝碧不再偽裝,像是咬住獵物的貓科動物,麵容和煦,雙眸卻不含一絲溫度。
接二連三的問題直將朱順福逼倒!從未想到薑凝碧竟如此牙尖嘴利,咄咄逼人!
朱順福顫聲道:“你,你這惡女,我怎知你心中所想!你還不快快認罪!求陸大人饒你一命!”
薑凝碧溫婉一笑:“朱大人怎麼迷糊了,既然朱大人拿出的密信並非小女所寫,那麼當下該解釋的應該是朱大人,您那裡怎麼有一封偽裝字跡的密信?難道是為了栽贓嫁禍一位弱女子嗎?”
“夠了。”
低沉的男聲傳來。
抬頭看,正是陸知州,不知他何時拿出了一小塊帕子,整整齊齊的鋪書案上。
“我知你們跟隨我出生入死多年,卻不解我為何多次留下薑凝碧。”
“這便是證據。”
陸知州指著桌上那塊帕子:“這塊絲帕,是皇朝貴族之物,上麵沾染的,正是隨軍攜帶的火油。”
“而這,是從朱順福房間裡搜出來的!”
此話一出,朱順福臉色煞白,再也無力狡辯,頹然的跌倒在地。
一眾海員們眼看他這種情形,怎麼還會不明白,這廝分明才是暗中通敵賣國之人!他才是殘害了百餘名海員將士的真正凶手!
而他,還屢次企圖栽贓嫁禍給其他人。
朱順福跟隨陸知州出海多次,雖然是皇朝海務司派遣的隨軍文官,卻與海員們同吃同住,感情極好。
也正是因此,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
誰也沒想到,這麵善心狠的惡人,會將生死與共的弟兄們親手推進火海!
眼看眾人望著朱順福的眼中冒出了殺意,陸知州麵色如常,就要下令處決這通敵賣國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