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霍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收劍入鞘,對著她作了一揖,全了禮數。
虞落煙湊近了些,逗他:“怎麼不叫師姐?”
他已拜入虞庭鬆門下,而虞落煙的一身道法本領亦是跟著虞庭鬆所學。二人皆受一人所傳,辛霍叫她一聲師姐誠然合情合理。
但對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姑娘,他莫名張不開口。
看著他這副為難的樣子,虞落煙手指繞著一縷碎發:“這樣吧,你跟我打一架。贏了的話,就免去你這一聲‘師姐’,如何?”
還有這等好事?
論打架,自他拜入齊雲山後,還沒怎麼輸過。
辛霍立時點頭,拔劍出鞘。不染劍劍身寒光瑟瑟,給人不寒而栗之威,令人無端生懼。這副模樣,簡直做了十足的氣勢。
看著幾年前連路都找不到的少年成長成如今這副模樣,其中還有自己為他引路的功勞,虞落煙眸中帶著讚賞。
下一刻,辛霍一劍揮出,劍光直衝她而來。
她站在原地,舉起柔荑①般纖細的手,輕輕搖晃握著的法鈴。
一道幽微的聲音從她手中的法鈴中傳來。
這響聲不同於尋常的法鈴般厚重刺耳。
在辛霍聽來,像是無人拜訪的山野中,從石階緩緩流下的清泉。亦像是濃厚晴光之下,逐漸融化的白雪。
一時之間,萬籟無聲。
鈴聲隻短暫地輕響了一瞬,卻砸在辛霍的心間,如撥動的弦聲般繞梁,激起千層波濤。
辛霍微微睜大了雙眼。
旋即,狂風刮過,巨大的威壓施加於辛霍身上,逼得他不得不退後三步。
而滿世界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那個瞬間,他腦中空空,隻剩下一個念頭。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她人如鈴音,在此之前雖隻有一麵之緣,但卻令他念念不忘的原因,是這樣啊。
虞落煙和他對視,笑得明眸皓齒,如同天上落下的一輪月:“你還沒在我手下過過一招。”
身上的威壓撤去,辛霍終於得以動彈。他乾脆地拱手:“師姐。”
還要接著說話的虞落煙被這一聲儘數堵了回去。
少年和方才不情不願的樣子判若兩人,變得乖巧萬分,一口一個師姐:“我想去山下村落,聽聞師姐對這一帶甚有考究,不知可否請師姐幫我帶路?”
抱歉了,師姐。
既然他已經認清自己的心意,便不可能再讓三年不見這種事再度發生於他們之間。
虞落煙張了張嘴。
說實話,她真的很懶。
對於她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是天陰之體這件事,她本人其實非常慶幸。
天陰之體招邪祟,這事世人皆知。齊雲山祛除邪祟,這事也世人皆知。
修真界到這一年代,世上已經沒有真正的神仙,但邪祟卻頗多。虞落煙武功再過厲害,也難保不會遭到暗算。
正所謂臨山則陽盛,衰不惑焉。因此,虞庭鬆規定她此生不得踏出齊雲山方圓百裡之內。
虞落煙也樂得輕鬆,每日來無影去無蹤,齊雲山中的人都找不她。
可看著眼前的辛霍,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虞落煙扶額——自己撿回來的麻煩,硬著頭皮也得撐下去啊。
須臾,她點頭應下:“那我明日午時在此地等你,過時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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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得知自己小師弟收到一柄好劍,特地慕名而來,想要觀賞一下這柄“不染劍”。
他輕輕推開門,看見正在收拾包袱的辛霍。
包袱裡幾件素衣,幾本舊書,還有一些錢財。
看上去這一趟他出去,是做好了在外宿留許久的準備。
“你這剛悟出永寒劍陣,就又要出去曆練了。”暮雲走上前看了看他收拾好的包袱,語氣充滿詫異:“這次準備悟點什麼出來?”
背對著他的辛霍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轉過去:“就是去山下逛逛。”
對於師弟在私下裡對自己毫無尊卑這件事,暮雲早已習慣了,因此也毫無指摘。畢竟幾年來,他們的相處方式一直如此。
說到最開始,他們還是不打不相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