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也在此時看清了來人的真麵目——這是一個穿著酷似學生的少女,她雙手背在身後,雙唇緊抿,與清光對視時,眼眸中閃過幾縷愁思,一雙柳葉眉挨在一起,那似乎是同情……還是自怨自艾?少女如一根緊繃著的弦,令人不禁擔憂何時會鬆開、斷掉。
“看來這裡果然還住著人類啊。”清光垂頭,落在少女無處安放而不自覺挪動的腳上,她暗想。
“但是如此密集的監控,即可代表中心城已經落入心懷不軌之“人”的股掌之中。
包圍在中心城的那群家夥顯然心存顧忌,不敢出手,等待著一個時機狩獵中心城的居民。
究竟是什麼?讓人們寧願生活在這座囚牢之中,也不願離開所謂的中心城?
這裡到底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你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清光饒有興致地看著少女幾乎微不可見的顫抖,好似被風吹草動打斷進食的小羊羔,茫然的望進這世界,做著無謂的掙紮——那是一雙在縫隙中久久窺探的雙眸,在猶豫中掙紮的恨意,抑或是與拉她進門時忽閃忽現的銀光。
清光驟然抬頭,目光與少女直勾勾的對上,她的嘴角掛著微微的弧度,又一次看著眼前的人。
少女的視線如蜻蜓點水般掠過清光的笑容,她好似不自在地抿了抿乾燥起皮的唇,隨即低下頭,任由散亂的劉海浮躁地遮住她的雙眼。一同遮住了清光打量的目光。
清光正想說些什麼,好步入正題。
作學生模樣的少女卻先發製人道,“你是從城外來的吧?”
不等清光回應,她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想必你應該對副本一無所知,你想了解的東西都寫在玄關櫃的筆記上了,請自便。”
然後她不動聲色地擺過手臂,便沿著玄關向前走去。
玄關,也稱過廳,一般是居室與外室的過渡空間。
通常來說,玄關的設計不會太長,但是此時此刻,清光才發現這裡的玄關似乎是一條長廊,一眼看去,是黝黑深邃、好似了無儘頭的通道。
隨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走廊上的發出陣陣響動,每隔幾步,就有一道道門從走廊的牆壁上被推出來,轟然關閉——巨大的轟鳴聲之中似乎隱隱約約伴著一點近在咫尺的奇怪響聲。而眼前的路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門一層層截斷。
由於尚且未知此處的機關構造,清光仍舊站在原地,隻是靜靜目送著少女遠去,順便收集一些可用信息:譬如隨她的腳步一亮一滅的昏暗燈光……模糊的掛牆相片……
“不過,她的手臂似乎輕微起伏了一下?”清光思忖。
她側過頭,端詳起眼前構造奇怪的玄關須臾。
隨後她便走到原先被少女遮擋著的櫃子處,看見木製櫃台上翻倒著相框。
相框的一角半露在櫃台外。清光在垂直相框一角的地方蹲下,仰頭觀察,發現裸露處並無照片的痕跡。
她繼續依照少女的話,將視線放在櫃子上——那雙開門此時正敞著。
奇怪的是,當時她與少女正站在不過兩米半寬的門口,這個櫃子堪堪藏在少女身後看不真切,隻偶爾露出廬山一角。
倘若櫃子一開始就保持著敞開的狀態,是很容易被注意到的,而倆人僵持之際,少女分明遮掩手上動作,並無閒暇之餘去做其他小動作,那麼它分明是不應該開著的?
清光往裡探去,雙層木板上除了積滿灰塵的大大小小的鞋子外,根本沒有少女所說的筆記。
“高跟鞋、小皮鞋……布鞋”她一個個甄彆過來,無一例外,它們全部都沾滿塵埃,唯獨那一雙灰撲撲的布鞋,看上去時常擦拭,隻是年代已久,早已鑒彆不出原來的顏色,也已然擦不乾淨了。
“這種鞋子,”清光眯了眯眼睛,“張叔也時常穿。”
她第一次注意到張叔經常穿的鞋子時,小清光好奇地追問他為什麼天天穿這雙布鞋:
“為什麼你不跟我穿一樣的啊?”她奇怪地指指張叔給她從垃圾堆淘來的“時尚單品”。再指向他的。
“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張叔一邊修著雇主的東西,一邊敷衍著她。
“但是我看見你明明有很多好看的鞋子哇,這雙灰撲撲的,一點也不好。”
“總是有人覺得它好看的。”他敲打著手上的器械,好久,才慢慢地說。
……
清光將這雙布鞋拿出來,發覺深處有一本很薄的本子——她將筆記拿出來,翻開第一頁……
“滴答滴——滴滴答——”
當指針剛剛轉到12點的時候,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當清光聽到動靜時,剛剛看見淩亂的、充斥著整張紙的紅色的字體——不要相信規則……規則已經被混淆……鬼,找出潛藏在遊戲裡紅色眼睛的鬼……
“鬼,原來那些家夥是鬼嗎?還有規則,這裡的規則是指什麼?”她還沒來得及撿起碎落一地的世界觀,又不由聯想起當時那不著調的“溫馨提示”。
隨即她便周身一軟,整個人靠著櫃子癱坐下去,突如其來的動作震得櫃子一抖,那本就半露的相框往下傾斜,一股強烈的睡意襲來,她不得不闔上眼,眼皮垂落的一刻,她的目光正劃過墜落的相框,看見了被撕去一半的一家三口合影,陌生的熟悉感襲來,她來不及多想。接著便沉沉地睡去。
黑暗——周身陷入了黑暗的重圍。
隨之而來的,是滲入骨髓的寒冷,無論人如何蜷縮,透骨奇寒的感覺仍時刻伴隨。
清光先巡視了周圍的環境一圈,便開始觀察自己的身體——可惜,無論視線如何扭轉,也隻能看見四周無邊的黑暗,似乎沒有一點光亮。
她隨即找了個方向,試著尋找出路。
僅僅幾步,就算它是幾步,她被看不見的障礙阻隔了道路。
“看來行不通。”她想。
她開始思考副本的意圖:
“是夢啊,一個又一個人編織的夢。”
——在這片虛無的夢境裡,她聽見了飄忽不定的一道聲音。
那聲音源自腦海深處,正在喋喋不地冒出來。
“夢?”
她喃喃著。
清光開始摸索著身上的衣服,但一番搜尋下來,空無一物。
待她收回手時,手心卻兀自出現了一個打火機。
“啪——”
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使她足以看見自己的手心,陰魂不散的寒冷之感也隨之消失不見。
“雖然人不能掌控夢的大致趨向,但是一點細節之處還是可以加以調整的。看來在副本中也應驗。”她對自己說。“因為我需要光熱,通過我尋找的過程,反映我的需求,照進夢裡?”
下一刻,一雙矚目的紅眼放大再放大。占據眼球的是薄如蟬翼的皮膚、幾欲爆裂的血管以及那難以忘懷的紅色雙眼。
疼痛?不,隻有不屬於清光的無比的恐懼與一陣陣的眩暈。意識模糊,她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呼哈——”像脫離瀕死狀態的溺水者,清光猛地往前一墜,雙手撐地,熟悉的場景,她撇過眼,看見一旁的筆記。
她再次翻看第一頁,卻不見當時的模樣——幾行黑體字浮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