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明擰開蓋子，擠了藥膏，摸到了他的腿上，拿手掌慢慢給他揉著。
本來是件挺正常的事，可惜他本人心思不純，那雙眼總往人腿跟瞟，瞟著瞟著手上的力道就沒收住。
楚自息“嘶”了一聲，喊道，“疼。”
齊浩明忙鬆了勁，又欲蓋彌彰地揉了兩下，“這傷得多揉揉，才散得快。”
他見楚自息的鼻子皺了皺，沒忍住笑道，“我突然發現咱倆認識之後，你經常都在受傷呢，先是被燙，疼了幾天，現在又摔得膝蓋腫起，你哥我照顧人的經驗，全從你這得來了。”
楚自息把腿擱在了床上，沒接話，反而重新起了個話題，“哥，你做那個卷子的時候彆看書，也彆問其他人，你就自己做，實在不會的空著也行，我就是想看看你哪些地方不會，我們這一年就重點去抓那些地方。”
“好。”
齊浩明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被手上的藥膏味衝得眉頭皺了一下，忙又放下手，滿臉訕訕，“我剛才做了幾道選擇題，才第六題就卡殼了，隻怕全部做下來，得大片都是空白。”
“這沒什麼啊，你隻是知識點沒有掌握而已。”
楚自息一臉無所謂，“很多題都是從最基本的知識點變型出來的，萬變不離其宗，其實掌握之後也就是那麼回事，哥，你彆有啥心理壓力，你隻需要做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給我來。”
齊浩明看著他滿臉傲氣，信誓旦旦說著讓他彆擔心的小模樣，就覺得手上癢癢，很想給人摁在懷裡折騰一頓。
無奈莫迪那小子隨時可能出來，他也隻能按捺住了這股衝動，笑道，“我媽要知道你這麼幫我，得把你給供起來。”
楚自息抿唇，看樣子有些羞赧，輕輕又看他一眼，“等後麵再給阿姨說吧，不然她天天盯著你，你的壓力會變大的。”
齊浩明露出一排大白牙，“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壓力，我就怕你受不了，你也知道，我媽那嘴，一天叨叨個不停，我光是想想都覺得頭大。”
他說著，無意瞥到了楚自息t恤胸口處，縣二中的校徽，突然想起了陳友圓之前說的事情，問道，“你怎麼要來這讀書呢？”
他見楚自息愣了愣，有些疑惑的樣子，又補充道，“就是，你成績這麼好，怎麼不去重點高中讀呢，我聽陳友圓說，縣二中不是特彆好。”
楚自息明白了過來，嘴張了下，卻沒發聲，反倒沉默了下來。
他的反應很顯然就是不太想說，齊浩明便沒再追問，隻撓了撓頭，重新轉移話題，“是不是快熄燈了，這破學校一天就喜歡收人手機，時間都看不到，等周末咱倆去買塊手表算了。”
他說著就準備下床去廁所再撒泡尿，卻聽楚自息小聲開口，“因為其他學校都離縣山太遠了。”
齊浩明又側身去看他，見他眉頭輕輕皺著，是個有點茫然的樣子，繼續說道，“我奶奶其實身體一直都不太好，隔三差五得去醫院拿藥，你知道的，哥，現在坐公交都得刷手機了，她哪弄得來那些呀，醫院裡麵上上下下的掛號，排隊，取藥，她都不懂。”
楚自息垂下眼簾，“她都快滿七十了，又很犟，我給她說智能機怎麼用，她覺得我在教育她，說她不用那玩意，這麼多年還不是都過來了，她就沒想想，現在這些年生，能和以前一樣麼，她就算是出去不會了，想讓彆人幫忙，彆人指不定還覺得她煩人呢。”
齊浩明有些動容，輕拍了下楚自息的肩膀，“原來你是為了你奶奶，唉，你說你，小小年紀操這麼多心，這麼懂事乾嘛，你奶奶也不知道，對你還不好，我都替你難過。”
楚自息卻搖了搖頭，“不是的，哥。”
齊浩明有些糊塗了，他是看著楚奶奶怎麼對他的，怎麼還不是了？
但他沒有開口。
他看得出來，楚自息是想跟自己傾訴的，於是擺出了傾聽的模樣，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
楚自息隻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說道，“我以前也覺得她不喜歡我，但是我以前不是給你說過，我小時候從樓梯上摔下去嗎。”
齊浩明點頭，“但是你奶奶當時不也讓他沒帶你去看嗎？”
“嗯。”
楚自息點頭，“後麵過了幾天，我晚上睡覺，半夜突然醒了，就感覺到我奶奶在我旁邊說話，我當時悄悄睜開眼看了一下，看到她摸著我打石膏的腿，滿臉都是淚。”
他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她說她沒用，對不起我，我還小，家裡邊沒個頂梁柱，如果把表叔家得罪凶了，就沒有親戚願意幫我們 。”
齊浩明聽得有點震驚，他從小對親戚這些的感情就很淡泊，感覺楚奶奶這話實在太扯了，親孫子能不比親戚重要？
楚自息看出了他的驚訝，又歎了口氣，“我當時也覺得很難以接受，但是後邊大一些，就明白了，我爸爸出車禍那次，是和人家對撞，他是主要責任，雖然有保險公司墊了一些，但是我們家還是得賠那家人很多錢，我奶奶當時把所有親戚都借遍了，我表叔家出得最多，我摔的那會，正是我們家最困難的時期，我奶奶她，確實沒有辦法。”
楚自息輕輕地笑了一下，“後麵我表叔可能也覺得挺內疚的，就幫我們找了現在這個鋪麵，日子才慢慢好起來，說起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齊浩明看著楚自息微笑的臉，稍微代入了一下他說的場景，瞬間感覺呼吸都停了。
他咽了口唾沫，張張嘴，卻覺嗓中像塞了一坨棉花，悶得說不出話來。
他放在楚自息肩上的手捏了又鬆，鬆了又捏。
廁所門突然“哐當”一聲響，莫迪從裡邊走出來，蒸騰的水汽在暖光照耀下，從門內緩緩蔓延出來。
就在這時，寢室的燈突然一滅，他在陽台上喊了一聲臥槽。
在這瞬間的黑暗裡，齊浩明猛地將楚自息按向了自己，另一個手穿過他的腰摟上了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