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附中校門口。
易折星背著書包站在汽車旁邊,視線落在不遠處錯落的教學樓,兩手不自覺折疊書包帶,卷緊又散開。
不遠處的易建德電話打到了末尾,說了諸如“一定一定”、“辛苦你”的話之後,掛斷了電話。
易折星回過頭,問:“李老師?”
易建德點了點頭,走過來取下她肩上的書包拎在自己手裡:
“李老師還是很舍不得你轉學的,”
見易折星有些憂愁,他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不過爸爸已經跟他解釋清楚了,不用擔心。”
聽見易建德的話,易折星握住他的手,輕聲嗯了一下。
父女兩人往高二三班的教室走,似乎是不放心,易建德路上又開始說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項。
易折星盯著腳下的米黃的地磚,時不時應一聲當作聽到。
走到一半,易建德又停下步子,從上衣左口袋裡取出一方手帕,輕抿去她鼻尖上沁出的汗珠。
“爸爸下午需要往外地飛一趟,下午放學可能不能來接你,媽媽會來接你,好嗎?”易建德說著,把手帕塞進易折星手裡。
“其他的事我已經打點好了,晚修的事你不用擔心,隻需要學校批一個證明就可以了。”
“這兩天剛開學,學校的課程還沒有正式開始,不需要上晚修。”
公司裡的事務安排得很緊。
送易折星來上學這種小事,其實用不著易建德親自做。
算起來,那位“李老師”也不該直接把電話打到他手機上——至多聯係到他秘書那裡。
但為了能在女兒轉學第一天送她去學校,他一大早趕去公司提早開完晨會,又驅車返回家裡接上了易折星。
到現在,他身上穿的還是工作時的西服。
長衣長褲的裝束,在正暑九月初的室外,實在算不上舒適。
易折星踮著腳為易建德擦汗,動作很輕:“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不用勉強,”易建德把雙肩包換了個手,帶著她繼續往前走,“我知道你不喜歡坐地鐵,網約車我不放心。”
易折星不說話了。
教師辦公室走廊上,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遠遠看見個中年男人,瘦瘦高高,戴了副無框眼鏡。
那個男人迎上來,很客氣地跟易建德握了握手,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看樣子是易折星新班級的班主任。
易折星隔著易建德,看見新班主任的灰色長褲,再往下,隨即看見他被長褲遮住一半的鞋麵。
易折星的耳朵聽見班主任說了附中需要注意的一些規定,又聽見易建德跟他的交談,問了一些問題。
話題大多圍繞她展開,但她站在一旁,又覺得跟自己沒多大關係。
易折星視線挪到他另一隻鞋上,根據目測,覺得兩條腿的褲子折疊長短應該不太一致。
“孩子的情況我已經大概了解了,這兩年確實名額不好弄,不過成績好確實也更應該在更好的學校裡…畢竟不同學校老師和教學資源還是有很大區彆的,又是理科…既然已經轉過來了,就珍惜機會好好在附中學習……”
這些是說給易建德聽的。
“我這邊還有一些基礎信息需要登記,這張表你填一下。”
最後一句,應該是說給易折星的,於是她稍微抬起頭。
易建德替她接住了那張表,遞給身後的女兒:“帶筆了嗎?”
易折星說帶了,從兜裡掏出一支按動水筆,作勢就要趴在窗台上寫。
“不急著現在填,下午放學之前給我就可以了。”劉西擺了擺手,“拿上書包,我帶你去教室。”
但易建德沒把書包遞給易折星,而是說:“我也去看看吧。”
劉西已經走出去幾步,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易建德,心裡有些納悶。
之前他們說話的時候,這人明明連著抬手看了好幾次手表,像是趕時間,按理不該因為看教室這種事情拖延的。
不過劉西沒多說其他,隻是說了句好。
易折星隔著一定距離跟在後麵,教室在二樓,上樓的過程中,劉西又叮囑她要跟同學好好相處,高中生活節奏快,有問題及時要告訴他等等。
到了班級門口,時間來到八點半,第一節早課已經開始了。
好在開學第一天,文理科剛分好,講台上的老師正在介紹本學年的課程計劃。
教室後門開著,三人站在後門的位置,壓低了聲音。
附中作為市重點,生源自然都是各個中學數一數二的尖子生。
成績好,也傲,孩子們身上有種凹出來的風輕雲淡。
就算察覺後門站著人,來了轉學生,也不大驚小怪。
何況台上還站著老師,最多瞥一眼,就又扭回去了。
劉西指了指教室後排的幾張空桌子說:“還有幾個位置空著,你看看想坐哪裡,挑好了就直接進去聽課吧。”
桌椅是去年班級裡的人留下的,今年分了文理科,迎來一批新學生,因此還多出來不少。
易折星往前走了幾步,眼睛從後往前挨個掃過所有人的後腦勺,除此之外,沒任何動作。
看了一圈,沒找到要找的人,易折星喃喃:“沒有。”
劉西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見她遲遲不動,以為她是嫌位置不好。
他想起來校長的交代,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易建德解釋:“座位是暫定的,後麵還會根據情況再調整,這才剛開學。”
附中名額不好弄,入學分數高,年年不知多少家長擠破頭想把孩子往附中送,都無計可施。
但這家人不知道是找了什麼關係,不用留級重讀,直接從普高轉過來,高二插班。
劉西又看了一眼易建德。
易建德很平靜,說:“沒事,讓她慢慢看。”
易折星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又掃視了所有人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