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斐在江大校門口被攔了下來。人流進進出出,都是年輕麵孔。他慶幸沒有開車來,不然這會子堵在門口更難辦。
“忘帶卡了?”保安大爺手裡搖一把小團扇,開口是地地道道的江城口音,拿扇子虛虛指了下人臉驗證閘機,“照照。”
這是被錯認成江大學生了,奚斐客氣一笑,“我等朋友。”
他往後退了兩步讓開道,掏出手機給奚子衿發微信。
不到一分鐘,一條語音彈過來。奚斐把手機聽筒湊到耳朵邊,是堂妹風風火火的聲音。
“哥,我給你預約了校外來訪。哎……等下,我這邊在忙妝造。我讓老周去接你吧,他有車。”聽筒裡隱約有嘈雜人聲,現場像是忙亂得緊。
有預約信息?他忘記這茬了。在短信箱裡往回翻,果然找到了那條訪客短信。
山奎:不用麻煩,我找到訪客憑證了。藝術學院中心大樓對吧?
片刻收到下一條語音。
“不麻煩,麻煩啥啊!你多少年沒回來過,學校早變樣了,你那腿走不了遠路。哥,你就在門口等幾分鐘,很快有人來接。”
奚斐想說真不用,停住了打字的手。奚子衿那頭忙,不想耽擱她。
老周?奚斐在腦海裡回溯這個似曾相識的稱呼,電光火石間對上一張醉酒年輕人的臉,好像是個混血。再有更多就記不得了。
但願他和這位“老周”能認出彼此。
時近晚上六點晚飯高峰時段,進出校門的學生絡繹不絕。奚斐站在必經之處,少不了被人打量上幾眼。
他今天穿簡單款式的白T恤和黑色休閒褲,清清爽爽,顯年輕,人堆裡紮眼得緊。
偶有三兩個年輕女孩竊笑著瞄他幾眼走過去,奚斐不大自在地低頭擺弄手機。
手指滑過微信,聊天界麵統共沒幾個對話框。其中一個對話框裡空空蕩蕩,隻躺著一行字。
“我是覃川”
微信昵稱就是本名,簡單直接也免去改備注了,省心。
奚斐點開頭像,是一張藍白星空彩繪,像是某幅畫的一部分。
點進朋友圈主頁。--朋友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請問”,有人站到他近前,“你是子衿的哥哥嗎?”
奚斐抬頭,一張年輕人的臉,眉眼輪廓深邃,有四五分混血模樣,臉上是熱絡的笑。
“我是。”奚斐收起手機。他認出對麵這位了,正是上回醉到不省人事的“老周”。
“哥哥你好。”年輕人笑得熱情洋溢,“我是子衿的朋友。我叫周時見,她讓我來接你。”
“你好。”奚斐客氣點頭。他沒被大小夥子這樣熱絡地叫過“哥哥”,隻覺得現在的小年輕有點熱情過火。
周時見熟門熟路地掏出學生證件和保安大爺交涉,隱約間奚斐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三兩句間大爺放行了。
哪怕上回周時見爛醉如泥,這是他們第一次正經打照麵,這人認得他又能叫出他的名字,不是個事不過心的。
奚斐跟著周時見進了校門,走不到幾百米遠,路邊停著一輛寶藍色Panamera,外形出挑,顏色實在高調。
真是開車來的。車窗貼了膜,看不清裡麵。
周時見先一步替他拉開後座的車門,“校門口到藝術學院走路要二十來分鐘,坐車方便點。”
奚斐輕聲道句謝,彎腰鑽進車裡。車裡有淡淡的花果香,是車載香薰。
“時間還早,順道去體育館接一位朋友,方便嗎?”周時見一手掛擋一手轉動反向盤發動過車子,透過後視鏡問。
“啊好的,不急。”奚斐趕緊說。
車子拐過綠茵蔥鬱的校內車道,掠過一棟棟教學樓。奚斐輕搖下一半車窗,窗外的風景談不上熟悉,若是有一兩分熟悉,那也早就埋進前塵歲月。
不一會兒,車子拐到一棟白色建築前停下,門臉很高,赫然“體育館”三個大字。
周時見掏出手機打電話,語氣不大客氣:“快點,在門口等你。”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接了什麼,周時見聲音拔高了兩個度,“開車來的,累不著你老人家。”
口氣透著插科打諢式的親近,奚斐隱隱約約猜到了是誰。
果然,前座的人掛了電話回頭衝他笑了笑,“我一哥們覃川,上回……十天前我們投奔你家那次,應該見過的。稍等一下,很快。”
何止十天前那次。奚斐沒提這茬。
過了三兩分鐘,有個人從藍色大門走了出來。通身的黑,純黑T恤什麼圖案也沒有,黑色的運動風九分哈倫褲。長手長腳的,走路間有年輕爽利又清挺的骨感,掩去那張英氣麵孔上的大部分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