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川 就喜歡有點姿色的。(2 / 2)

這種微妙的情緒連接是陌生的,奚斐遙遙記起少年時被強逼著學習古典鋼琴的光景,彼時的他是全然被動的痛苦的,從未感知到音樂蓬勃的生命力。

時間兜兜轉轉,卻在今時今日,在這樣的場景下,和一群陌生人一起感知到獨屬於音樂的強大感染力。

奚斐抬眼再去看那人,垂首閉目,發梢和衣擺在夜風裡微微拂動,那張側臉線條分明的臉遠比平日裡要生動深刻得多。當最後一段激烈的節奏落了地,人群陷入一片寂靜,而後是掌聲和歡呼。

在暮色四起裡,覃川睜開了眼睛。他微微喘著氣,眼中盛滿的是某種銳利的鋒芒。那雙深而黑的眼睛無意識地掃過人群。奚斐在心裡打賭,此刻他眼裡看不見場外的任何一個人。

“點歌點歌。”身旁的奚子衿從草地上躥起來,一邊拍手一邊笑著喊。她和覃川周時見是朋友,又是舞蹈社社長,在場總有人認出來,起哄聲更明顯了。

一時間全場目光有一半都投射在奚子衿身上,當然還有她身後坐著的兩個人,男的人如溫玉,女孩看上去高中生模樣。

“要聽什麼?你倒是說歌名啊,就看我們主唱大人會不會了。”周時見瞧見了她,很給麵子地接話,又笑著去揶揄一頭利落短發的女主唱,口氣裡帶了不容分說的親昵。

也就是在這時,覃川目光轉動,看見了坐在不遠處草地上的奚斐。他眼裡閃過一縷驚訝,稍縱即逝。人聲熙攘裡,他驀地記起那天晚上將這人留在孤道上揚長而去的事。

那日他站在黑漆漆的路旁,也如今日這般,神色淡定,有種明月高懸的冷然。

越是這樣,越叫人窩火。

他這件事做得不厚道,又莫名其妙,是個人都得問一句為什麼。可他偏就知道,這個人不會。

覃川在心底不動聲色地冷笑一聲,差不多得了吧,搞得好像你很懂這個人一樣。就在這樣的自我打趣裡,他手起聲落,進入下一首歌的節奏裡。

等到這場小小的樂隊演出結束時,時間走到了八點半。人群將散未散的時候,奚子衿拉著陳沛沛迎麵截住了背著貝斯包的周時見。

因為隔了一段距離,奚斐聽不大清他們說了什麼,遠遠望著三個人有說有笑地比劃著什麼。

他從草地上爬起來,腿有些麻,那隻殘腿早有些酸痛了。眼角餘光裡,瞥見覃川和背著電吉他的年輕人,扛著一箱打包好的樂器和設備拐進了操場背麵的小白樓。

過不了幾分鐘,陳沛沛一步三回頭地到了他身邊,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湊過來:“他叫我好好加油,考來江大做他的直係學妹。奚斐,你說我能考上江大嗎?”

“……”奚斐這才領會到什麼叫做“早戀催人進步”。

奚斐在洗手池邊洗了手,又扯下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漬。

他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裡站定等人。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道不高不低的聲音打趣道:“整個學校的人都在傳你和藝術學院那誰在戀愛,是叫奚子衿吧?”

不遠處的牆邊立著兩道人影,背對著他,像是湊在暗處抽煙,指間有火星明滅變幻。沒有人回應,但奚斐知道被問的那個人是誰。

“真的假的?她今天是來看你的吧?”

“假的。”低沉的聲音,有些微啞,奚斐認得那聲音。

“我就說……你不是會喜歡那類型的。”另外一個聲音揚了起來。

“我喜歡哪種類型,你又知道了?”覃川沉聲問,帶了玩笑的意思。

“怎麼不知道。”另外一道聲音也笑,帶著點不懷好意,“他們不都在傳你……喜歡男的嗎?”

“……”覃川默了一瞬,“那你得小心點,小爺我啊,就喜歡有點姿色的。”

那人反應過來,佯裝唾了一口,“我去,你特麼惡心誰呢。”兩個人笑著打鬨在一處,悉悉索索的聲響。

奚斐無意偷聽,虛掩了手機的光打算回去洗手間的隔間,偏就在這時候,身後一道清清亮亮的聲音:“奚斐,打上車了麼?”

奚斐下意識轉頭,卻是看向那暗處的角落。果然,一雙熟悉的眼睛在暗處轉過來,深黑且亮,一眼就閱儘了無邊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