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傻!”奚子衿扯著嗓子矯揉造作地喊,“人家擺明了看你錢多好說話訛你呢。”這堂哥是真的呆到沒邊了。照她的脾氣,彆說一千五,一毛錢也給不了去。
奚斐摸摸鼻尖,就知道讓她知道了免不了一頓口舌,他壓低聲音安撫炸成一團的妹妹:“就一千多塊。彆讓沛沛聽見了,她臉皮薄。”
奚子衿還想說什麼,到底負氣一樣擺了擺手,語氣鬆軟下來:“下回要還跟這種人交涉,你叫上我。我來會會。”
哪裡還有下回?奚斐隻希望再彆經曆一回。原本他去陳家就是看看沛沛平日裡過得如何,這一趟算是徹底看清了,孩子在那家裡沒少受磋磨。
“算了。緊著她念完最後這幾個月,高考完上了大學,也能自己拿個主張。”奚斐息事寧人,又想到彆的:“你有沒有……問出點什麼?”
奚子衿知道他說的還是沛沛疑似早戀那事。瞧他謹小慎微的樣子,不肯自己直接了當去問倒讓她來敲邊鼓,當真是操碎了心。
她歎口氣,捋一把自個兒手腕子:“翻不出啥風浪來。哥,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是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的人嗎?青春期少男少女有個怦然心動啥的不是再正常不過啦。好好引導,早戀也能催人進步。”
“那也要看戀的人是誰。”奚斐確實對這些少男少女的心事不大懂,隻是寥寥幾麵的印象讓他對可能是潛在對象的人印象說不上好。再說,這和開明什麼的扯不上關係。
從陳沛沛那裡,奚子衿早就問到了那丫頭心裡裝著的人是誰,也知道那次宣講會後兩人留了聯係方式偶爾還會網聊幾句。
可她對自己朋友的信任很足,一副遊刃有餘的從容:“周時見這個人我還不了解啊。你彆看他喝酒泡夜店樣樣都來,就是個還沒開竅的愣頭青,也不是什麼壞人。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包你沒有後顧之憂。”
“周時見?”奚斐心下意外,居然不是他猜想的人。
“啊?上回去校門口接你那個混血小子。”奚子衿沒懂他的驚訝,幫著他回憶。
……
憑借奚斐對自己堂妹多年的了解,他也該知道,每每她說包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事情往往會往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急轉直下。
就比如眼下。
奚斐盤腿坐在鬨哄哄的操場草地上,環眼四顧,環形的塑膠跑道上有三三兩兩慢跑的學生。他猶在納悶,自己是怎麼被旁邊兩個人左右夾擊地忽悠到了這裡。
傍晚的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意,不遠處是剛剛搭建的簡易台子,幾樣樂器堪堪圍了個半徑一米的圈,地上彎彎繞繞纏著幾根電線,勉強算得上是個有模有樣的臨時演出場地。
六點五十分,草地的外圍已經圍坐了一圈人,約摸有三四十個人,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周圍。
等了有小幾分鐘,遠遠走來一夥人,四個男生一個女生,是一個樂隊的陣容了。
那走在後麵最高挑的赫然是半個月沒見的覃川。白T黑褲,他踩著晚霞最後一點餘暉來,像是夏天裡最後一株長得茂盛的新樹,在秋日的落霞裡沾染了一抹似有若無的蕭索。
人群有起哄聲,笑著鬨著叫那幾個人的名字。看樣子是與他們相熟的,要麼就是真粉絲了。
直到看到那個頭發微卷的高挑身影,旁邊的陳沛沛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奚斐轉頭看她,那眼睛裡有一抹灼灼燃燒的火。他心下一個“咯噔”,這回這個做什麼都三分鐘熱度的丫頭像是較了真。
奚子衿湊過來賊兮兮地笑:“相信我,直接了當見一麵遠比讓她一個人心心念念來得好。”
一夥人在樂器那邊坐下來,在四周的起哄聲裡表演一首英文流行搖滾。
奚斐沒有聽過,隻覺得這首歌的前奏挺好聽。女主唱的聲音低沉動聽,咬字發音都有韻味,伴奏和人聲相和,聽得出來是配合默契的。那裡麵最抓耳的是架子鼓的聲音,激烈,高昂,劃破夜幕下的空氣,撐起一首歌的壯烈和浮華。
奚斐用手指摸了摸腳邊一棵綠油油的青草,涼涼的。
他沒見過這樣的覃川,比平日裡多了三分頹靡冷漠,又是那麼的鮮活熱烈,一人一鼓,仿若步入無人之境。絕對的專注,絕對的沉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轉到副歌的部分,持續急促的女聲吟唱,是吉他、貝斯的音符顫動,還有一連串的鍵盤音符,緊接上架子鼓繁複熾烈的敲擊節奏。
一首歌的情緒婉轉直上,人群爆發出一陣陣尖叫和此起彼伏的跟唱。“覃川!”人群裡有人不斷呼喝他的名字,間或夾雜幾個陌生人名。
方寸天地之下,在這片平常不過的草地上,一支名不見經傳的樂隊收獲了屬於他們的獨一無二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