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三年 四月
景州江府
元招娣跟著管家踏過台階,穿過長廊。
突然周管家止住腳步,他手一攔,示意招娣先在門外等候。
此刻停下來,招娣看著這偌大的內院,不禁感歎這到底是個世代經商的大戶人家。魚池假山,花壇盆景,翠竹綠蔓,點綴其間。
也沒來得及細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立馬低下頭,挺直脊梁端正身子。招娣眼角餘光掃到,是個穿著淡青色長衫的男子進了房。招娣在門外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歡笑聲,沒過多久她就被傳喚了進去。
正襟危坐的老太太問道
“ 打哪兒來的?”
元招娣低著頭,輕聲回答
“ 老家青州的。”
聽到青州兩字的江澤青微怔,他緩緩放下茶盞,饒有興致地看向說話的小姑娘。
“哦?”老太太仔細端詳了眼前的丫頭,隨意問道“ 多大了?”
“ 今年十一歲了。”
老太太輕嗯了一聲,她雙手交疊,斜靠在椅把上,漫不經心地說道“看著倒是伶俐,就是這身子板弱了些。”
招娣的要求不高,錢多錢少都無所謂,她隻希望江府能留下她,給她一個落腳地。可聽老太太剛剛的口氣,這次怕是懸了... 招娣先前已經看了好幾家店鋪,不是不需要人就是嫌招娣年紀太小了,乾不動重活。如今招娣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了,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餓到了現在。今日若是不能在這兒落腳,那出去後又該去哪兒呢?真要淪落為小乞丐了?招娣失落地垂下眼簾,無助地抿了抿唇瓣兒,沒有說話。
突然,心情愉悅的老太太擺擺手,一臉無所謂地說道,“罷了罷了,就交給周管家你安排去吧。”
“是。”周管家應答說道。
招娣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光亮,嘴角忍不住輕輕微揚,她緊抓著衣角的小手也逐漸鬆了開來。
難得江澤青回來,老太太想多陪陪孫兒,簡單囑咐幾句便讓人退下了。
江澤青的目光再次落到招娣身上,雖然隻是淡淡地掃了兩眼,但他還是記住了她的左側耳垂下,有顆紅豆大小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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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園青石板路上
“ 掃地擦灰都是最基本的活兒,想給主子端茶遞水,沐浴更衣那都是需要心細的人才能去做的。你,以前都學過什麼?”
“ 在糕點鋪做過工,也在飯館打過雜,招呼過客人。”
“哦?”周管家語氣中帶有一絲驚異,“那最好不過了。隻是現今各個主子房裡都不缺人手,你先去後廚幫著,等過兩三年一些到了年紀的丫鬟嫁了人,我再把你調出來。”
“ 是。” 招娣低頭答應道。
“ 跟我來吧。” 周管家走在前麵,招娣乖乖跟著他穿過後院石門來到後廚。
“ 我還有事耽誤不得。你自己進去找楊廚,他自然會給你安排活兒的。”周管家頭一偏,示意她往左邊走。
“謝謝周管家。” 招娣微微俯身點頭道。
招娣嘴乖懂事,長得也水靈,倒是個討人喜歡的,周管家滿意地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正是主子用早膳的時候,後廚擁擠,下人們進進出出,腳步匆匆。這楊廚在哪兒啊?招娣靠在門邊不敢進去,她探出半個身子,小心翼翼地往裡看。
“ 唉唉唉!快走開,彆擋手擋腳的。” 招娣被端著湯羹的丫鬟嗬斥。
這人好凶!真的是... 有話不能好好說嘛!招娣心想。
尷尬的招娣慌亂地躲到一邊去,既害怕又委屈。奈何她是新來的,不熟悉地方也不認識什麼人,她想去幫忙也壓根不知道從哪兒做起。隻好怯怯地站在原地不敢動...
約莫到了辰時,廚房裡的人開始變少,沒有剛剛那麼忙碌。總算是閒空下來的楊廚擦了擦汗,他端著一老茶杯站在廊下悠哉悠哉地喝著。
光頭,大肚子,被汗水浸濕的舊布衫... 難道他就是楊廚?“ 楊叔?” 躲在門後的招娣在他身後突然開口喚道。
“哎呦!”楊廚被嚇了一跳,差點燙了嘴皮,“哪兒來的野丫頭,走路也不帶聲兒的!”
招娣站在原地壓根就沒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