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恍恍惚惚出門,八月……(1 / 2)

夜* 若水流沙 5432 字 10個月前

恍恍惚惚出門,八月底的陽光仍是分外刺眼,方才的陰森冷意仿佛突然被衝破了一般,撲麵而來的熱浪將人周身包裹的一絲不露。杜宇回頭,沒了夜色霓虹的裝點,身後規模龐大的建築竟有一股灰敗之氣,宛如監牢。

再過兩天就要開學,這些年來,除卻7歲時的那樁禍事,杜宇的生活和其他孩子並沒什麼兩樣,早上睡眼惺忪的吃著老媽準備好的早點,晚上不耐煩的做著老師布置的作業,課間三五成群的和同學在教室裡嬉笑玩鬨,考試時小心翼翼的跟鄰桌交流下感情,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應當。

但是今天,杜宇忽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和7年前死在車禍中的那對夫婦,究竟有什麼區彆?這些年來全家人的生活貌似安逸舒適,背後,卻不知藏了多少人命。

杜宇曾經覺得7歲那年的種種就是一場噩夢,過去了就永遠消失,這輩子再也不用去想;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這無憂無慮的許多年,才當真隻是一場美夢而已。不要說什麼無奈,什麼身不由己,那些理由,在逐步走向死亡的生命麵前半毛錢都不值!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偏偏姓陳,杜宇更知道自己對陳讓欠的,遠不止一條命那麼簡單。

所以麵對眼前的一切,麵對陳家的一切,她無話可說,更沒有任何資格去說。

恍惚間,母親曾經的話語回蕩在耳旁:

“她如此對我們,我謝她;她若是出了事,我陪她。”

“我們這樣的人,本就不求什麼善報。”

直到現在,杜宇才明白杜小琪話裡暗含的竟然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沒有打車,杜宇頂著太陽走路回的家,被太陽烤的暈暈乎乎的滋味居然讓她感覺好受,到家後周身的皮膚都已經被曬得通紅。杜宇自七歲那年之後便一直都對紅色有些敏感,這會兒看著鏡子裡的人,她忽然覺得很臟。

家裡靜悄悄的,杜小琪還在店裡,陳讓更是一直有事要忙,不知不覺的,杜宇突然撥通了小刀的手機,其實小刀號碼總換,杜宇也不知道眼下這個號碼他是不是還在用著。

“嘟……”“嘟……”兩聲之後,聽筒裡傳來小刀的聲音,那熟悉的聲音此刻竟讓杜宇感覺心慌。

“……小宇?”杜小刀喂了兩聲後叫道,聽來比杜宇預料中平靜,估計John已經和他說了中午的事。

杜宇蜷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才抱著電話開口問:“舅舅,如果陳耀要你殺人,你會殺嗎?”

電話那邊安靜了下來,杜小刀久久沒有回話,可是杜宇問完之後,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好傻,舅舅跟在陳耀身邊這麼多年,那種事恐怕早就發生過了吧……

忽然的,杜宇覺得沮喪至極,她有些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良久,杜小刀的聲音才終於再度響起:“小宇,我為了他,幾乎什麼都願意做,但並不代表我做的事情是對的。”

“John說那孩子會死!”杜宇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們會遭報應的,逃不了,而且,我也沒打算逃。”頓了一下,小刀再次開口,聲音平靜的讓人感覺詭異。杜宇抱著電話,再無話可說,隻是某些心裡一直堅定著的東西變得空前薄弱,麵前的屋子寬敞明亮,身下的沙發柔軟宜人,可是杜宇覺得心虛,對於這麼多年安逸舒服的日子,心虛的厲害。

她不記得最後這電話是怎麼掛掉的,她隻知道自己那被曬得通紅的胳膊,就仿佛,沾了好多血一樣。

日子仍舊在繼續,開學後杜宇依舊聽話的上著學,隻是跟以往相比多了很多心事,課間再不跟以前一樣愛和相熟的同學玩鬨,總是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發呆。

可是回到家後,她卻又跟往常沒什麼兩樣,照例是媽媽和姨麵前的乖巧女兒,似乎,還比之前愈發聽話了許多。

S市秋日極短,轉眼樹上的葉子便已掉光,風裡夾雜著冷意,進入十二月後的一個周末,杜宇照例在杜小琪店裡幫忙,她媽媽翻著桌上的日曆,忽然說道:“小刀26了吧。”

杜宇一愣,回說:“我不知道,小刀……哥哥,沒和我說過他的年齡。”

杜小琪笑了一下,麵上露出些滄桑的感覺:“下周末,就滿26了。瞧他那樣子,還跟個小孩兒似的,倔得要命,長不大。”

頓了頓,杜小琪接著說道:“過生那天,讓他來家吧。這一年到頭的,總得給天假啊!”

杜宇覺得有些疑惑:“媽,你怎麼突然,要給舅舅過生日呢?往年這時候,也沒見你提過這事兒啊。”

杜小琪歎口氣,臉上表情有些淒涼:“他一出生,父母便抱他去老遠的廟裡算過命,那裡的大師說,這孩子26歲是個坎兒,過了便一生平安。”

然後,杜小琪的聲音裡又多了幾分懷念:“小時候在山裡,我們姐妹幾個都沒過過生日,有了小刀之後,他們樂得合不攏嘴,再沒錢,逢著小刀生日也一定要熱鬨一番。也不知這孩子是什麼時候離的家,這麼多年,怕是也沒人會念著幫他慶生吧。”

端起杯子喝口水,杜小琪的聲音輕了幾分:“到時候你也彆出去玩兒了,你倆就在家好好呆著!媽心裡不知怎麼的,不太平。”

杜宇聽她媽這麼說,忽然也覺得不安起來,當下就給小刀打起了電話。通了之後,小刀聽說是要給他慶生,又驚又喜,杜宇聽小刀說起“我都忘了自己生日是幾號時”心裡越發難受;因為用的是店裡的電話,小刀似乎猜到了杜小琪就在旁邊,當下答應的分外大聲,說讓她們放心,下周末一定早到。杜小琪聽得此言,臉上的表情才輕鬆了好多。

晚上,陳讓聽說下周末杜小刀答應了來有些意外:“他當真說他會到?”

杜小琪一聽她這麼說心立刻揪了起來:“怎麼,你們安排他去乾什麼?”

陳讓苦笑搖頭:“不是我,是那個瘋子。不過這些年來,大點的生意,陳耀要麼自己現身,要麼讓小刀出麵,從沒安排過彆人。但小刀把你們看得極重,他既然答應了會到,便決計不會食言。安心!”

但這心,卻不是說安就能安的,尤其是幾天後陳讓出了國。杜宇瞅著她媽終日若有所思的模樣,竟是自己也覺得心焦,偏偏小刀的電話,自那天之後就一直沒開過機,簡直是催著人多想一樣。

又一個周末轉眼即到,母女倆一早起床直等到下午4:00,還沒見著小刀的身影。聽筒裡傳來的,永遠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冬天天黑的早,不多時夜幕便已全然籠罩了下來,杜小琪站在窗邊眉頭緊蹙,等到路邊的路燈全開了之後,杜小琪扭過身仿佛下了決心一般開口:“小宇,媽媽出去一趟!”

“我也去!”杜宇心中也不安的厲害,當下看到老媽一副你乖乖呆在家的模樣,立時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