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琪遲疑了一下,居然點了頭。杜宇來不及詫異便和媽媽出了門,出租司機聽這對母女報出目的地後身體僵了一僵,坐在那半天沒動,直到杜小琪說給雙份車錢才不情願的踩了油門。到了地方之後,司機跟逃似的慌忙離開,杜宇下車後隻見麵前是兩扇大得驚人的門,民國時期的感覺,門上暗紋繁複,最上方,赫然是兩個繁體的大字,杜宇辨認了下,方認出是“陳宅”。
杜小琪顯然不是第一次來,看也不看正當中那兩個巨大的門環,走到一旁對著一處花紋輕敲兩下,隨後便回到正中處靜等。
立刻,內側有人急急將門打開,幾名保安摸樣的人見了杜家兩母女分外恭敬,“少夫人”“小小姐”的叫著,可是聲音卻半點起伏都沒有。
往裡走不幾步,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迎上前,臉上有焦急之色,杜小琪握緊女兒的手,沉聲問:“你家二少爺在哪?帶我去見他。”
管家有幾分遲疑,頓了頓方說:“少夫人,二少爺是在家,不過……”
杜小琪卻沒興趣陪這管家細說,徑自邁開步子,便拉著杜宇向陳家主宅走去,身後的管家瞬時間便慌了神,連忙加快步子攔在母女倆麵前:“少夫人,二少爺說了誰都不許進去!他現在情緒不穩……萬一您出了事,我怎麼跟大小姐交代啊。”
“情緒不穩?”杜小琪兩眼直勾勾的盯住眼前的管家,“他為什麼情緒不穩?”
管家的眼神閃爍,張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口,顯出幾分心虛。杜小琪的臉瞬間白了幾分,杜宇隻覺她媽媽拉住她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杜小琪不再多說什麼,推開管家拉著杜宇幾乎一路小跑,因著她的身份管家也不敢硬攔,隻得在背後疾步跟著。
陳家院子頗大,杜宇看著愈來愈近的主宅心裡也是慌得厲害,進屋之後眼前便是巨大的前廳,冷冰冰的,空無一人,隻有幾盞壁燈發著微弱的光。杜小琪拉著杜宇上了二樓,走到最大的一扇門前一把推了開去,強烈的光線從屋內一湧而出,杜宇被刺的腦子發暈,慌忙拿手擋在眼前。
可是沒一會兒,當杜宇的雙眼適應了光線,看清楚屋裡的一切後,卻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
上了年紀的管家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尚未走近,便聽見杜小琪聲音不含一絲溫度,冰到極點:“放開我弟弟。”
屋內,陳耀抬頭,蒼白的臉上仍沾著血跡,貼身的襯衣上也是血跡斑斑,襯得他原本就戾氣十足的臉龐有些猙獰。但這周身的血,卻沒有一滴,是他自個的。小刀被陳耀抱在懷裡,胸口血肉模糊,麵色死灰,整個人一絲生氣都沒有。
“你弟弟?”陳耀像是在跟杜小琪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驀地眼中忽然迸出狠意,“他是我的。他從頭到腳,每一寸地方都是我的!”
可是話音剛落,卻有一樣東西突然朝陳耀飛了過去,陳耀歪頭避過,下一秒便聽見花瓶在牆壁上撞爛的聲音和杜宇憤怒至極的吼聲:“你不配!”
門口,杜宇已經從地上爬起,淚流滿麵咬牙切齒的看著陳耀:“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是我舅舅生日!你明白你讓我舅舅做的是什麼事嗎?你那是讓他送死!”
“你這種不把彆人的命當命的東西,有什麼資格說他是你的!!!”
旁邊的管家在杜宇操起門邊的花瓶砸過去時便已經想阻攔,可年紀大了動作慢,還沒等他伸手,那瓶子已經碎在了牆上,而杜宇撕心裂肺般的吼聲更是嚇的老人家一顫。
可是屋內的陳耀聽杜宇那麼說,卻低頭看向了懷裡已然沒了生氣的小刀,再開口聲調溫柔至極:“口口聲聲讓我信你,哪裡不太平往哪裡跑,到頭來卻連生日都不告訴我。”
“你呀,真是傻瓜。”
“把我弟弟的屍首給我。”杜小琪的眼淚也已流了滿臉,可是聲音卻一絲不顫,“他姓杜,不姓陳!落葉歸根,我要帶他回家。”
陳耀猛的抬頭,方才的溫柔蕩然無存,看向杜小琪眼裡有了點點嗜血的味道:“我說他是我的,你沒聽見?”
“砰!”又是花瓶碎在牆上的聲音,杜宇的眼中恨意更濃:“我說你不配!”
陳耀仿佛剛剛才發現杜宇一樣,目光轉向她,竟開始饒有興趣,嘴角浮上一絲詭異的笑意後,陳耀忽然從腰上拔了把槍扔在地上,而後看著杜宇開口略有深意:“花瓶砸不死人的。”
搶撞擊地麵的聲音分外滲人,門外的老管家反應過來後,剛剛驚慌失措的叫了句“二少爺”,卻見杜小琪突然被杜宇推出門外,而後那扇門便猛的從裡麵被砸上了。杜小琪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爬起來撲上去推門,哪裡還推得動,頓時急得大叫“小宇”。一旁的管家見情況不對,慌忙拿出對講喊保安。
而屋內,陳耀看著杜宇撿起地上的搶,唇角笑意更濃,見那孩子舉起槍對準自己,開口聲音卻添了幾分嘲諷:“瞄得準嗎?走近點兒?”
杜宇的眼淚依舊在不停的向外冒,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手裡的槍更是沉甸甸的,比想象中的還要重。
“為什麼要讓他做那些事,你明明知道危險的!他愛你,你就要害死他嗎?!”杜宇的腦子此刻已經有些混亂,而個中最清晰的,卻還是當年第一次見小刀時,那張在陽光下笑得格外燦爛的臉。暖暖的感覺,比太陽還要讓人覺得舒服。
陳耀再次看向小刀,沾著血的手撫摸他已經變成死灰色的臉龐,口中喃喃自語:“唉,你怎麼就這麼傻呢?幾次讓你走你都不走,還說我不信你……現在可好,被我害死了吧。嗬嗬,傻瓜。”
門外,保安已經跑了過來開始撞門,可那門也不知什麼材料,竟是紋絲不動。而杜小琪的手機恰在這時響起,畫麵上的名字是陳讓,杜小琪放到耳邊聽了幾句,忽然變了臉色,一把拽住管家,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快走,陳耀房間裡有炸彈!”一句話把管家和趕來的保安全說愣了,杜小琪急得推了他們一把:“走啊!”
幾名保安再顧不上撞門,慌慌張張跑了開去,可那年老的管家眼中雖是驚恐,卻還是看向了那扇緊閉的門:“小小姐……”
“你先走!”杜小琪嘴唇微顫,聲音卻已經平靜下來,“小宇馬上就出來,她會出來!”
“你說,你曾經讓舅舅走?”杜宇依舊握緊槍對著陳耀。
陳耀卻看都不看她,隻仍然撫摸著杜小刀的臉喃喃自語:“現在這樣也好,嗬嗬,陪著我,離也離不開了。”
“砰”的一聲,卻不再是花瓶碎裂的聲音,陳耀被巨大的衝擊力衝得倒在床上,血從他的胸口,心臟位置漸漸暈染開來。杜宇亦被強大的後座力逼得連退幾步,站穩之後卻趕忙走上前去,看到陳耀胸口的血花後忽然笑了:
“呐,我瞄得準吧?”
而後,她的聲音變得分外認真:
“舅舅不會走的,舅舅說過,你是他的命。”
“現在舅舅死了,他的命沒了,所以你,也就不用活著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