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笑鬨聲不斷,何依專心與曲應辛交談著對付事項,等聊完時再回過頭,才發現曲鶴履喝了太多酒。
他一手抵在桌上,掌心撐著臉側,眼眸闔著,燈光灑落在他臉上,映得他有一種與此處格格不入的疏冷感。
酒水繞在舌尖,留下醇香悠長的滋味,這才是品酒,而不是一味地猛灌。
何依略微不解,往常兩人在家也一起飲過,曲鶴履從來不會醉,怎麼今日喝成了這樣?
她試著叫他,“曲鶴履?醒醒?”
“嗯。”
曲鶴履似是聽到她的聲音,含糊應著,但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最後還是曲應辛把他扶回了房間。
曲家老宅留著曲鶴履的房間,所以理所當然的,何依作為他的妻子,也與他住在這一間房。
房內亮著明燈,曲鶴履躺在床上卻完全不受影響。
何依望著躺在床上的他,稍有些無奈。
第二次這樣了,上次從皇城後回來他是中了迷藥,這次是醉得不輕。
何依彆無他法,尋思著自己既然決定接受曲鶴履了,那麼睡一張床上、幫他換身衣服應該也沒什麼。
因為是家宴,曲鶴履隻穿了件休閒的寬衫,配著條黑長褲。
何依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脫他衣服,手不抖了,心也不會太慌。
隻是她剛撩起衣角,就聽見曲鶴履低沉的哼聲。
何依略微一頓,推了推他,試著叫醒道,“能起來嗎?”
曲鶴履不應,隻緩慢地張開了眼,望向何依時,那雙黑瞳中似是染了層薄霧。
何依略不解,不知是否為錯覺,她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種...悲傷?
為什麼?
何依直覺這和他今晚喝醉有關,詢問他,“你怎麼了?”
喝醉了的人似是比平常都遲鈍許多。
何依等了曲鶴履許久,他都不作聲。
正待何依放棄問題,起身要去拿毛巾時,隻見剛剛還渾然無力的曲鶴履,猛然起身抱住了她。
因為醉酒平衡感不行,曲鶴履抱住她後,整個人壓著她往何依身後倒去,落在床上。
何依始料未及,鼻尖闖入混著紅酒氣味的鬆香,味道挺特彆。
“你究竟怎麼了?”
聞聲,曲鶴履擁抱她的力道更大了,“不要...”
他的聲音略有些含糊,何依聽著疑惑。
“不要離開我...”
何依猛然一頓。
她聽清楚了。
為什麼他會在此時提這個?
瞧她神情,曲鶴履以為自己說中了,愈加悲傷。
他將心裡的話全然吐出,“我會成為對你有用的人的。”
“愛我吧。”
何依全然震驚,她驚駭於他此時的話語,更吃驚於他此刻話裡濃濃的悲傷。
她張了張嘴,甚至不知如何作回應。
而隻在這片刻,何依感覺她的左耳尖濡濕了——曲鶴履的臉抵在她頸側,潤著紅酒的薄唇貼上了她的耳朵。
他低沉的聲音磁性又纏綿,喊了她一聲“依依...”
親昵又悲傷。
那一刻,何依感覺自己心臟都被擊中了。
連呼吸都在顫抖。
何依掙了一下,翻過身,對上他難得盛著迷茫的眼。
她聲音清冷又柔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原本平整的床單因兩人一番掙動起了褶皺。
曲鶴履望著何依,她長發披散在床上,漂亮英氣的臉天生氣質冷淡,輕易讓人淪陷,卻又總將人拒之門外。
太過不舍了。
曲鶴履捏著她的手,悲傷又固執地凝望她,“不要離婚,你答應我。”
許是酒醉,說話都亂了順序。
卻真實得讓人動容。
何依心中柔和,安撫道,“我沒有要離婚。”
“真的嗎?”明明是反問的話,曲鶴履語氣卻是滿滿的不信。
他眼眸半闔著,卻不肯鬆了牽何依手的力道,“依依,到了此時,我已經不願想那麼多了。”
“在這場婚姻中,隻要你有一次心動,就算我贏了,好不好?”
連這般話都說出來了。
何依輕撫著他的臉,回答呼之欲出。
而曲鶴履卻醉得不輕,沒等到答案,他眼眸再次闔上了。
夜晚情動,燈光默許了安靜,房間中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何依手搭上他蹙著的眉,輕輕揉按開。
“你已經贏了。”
她聲音清冷,幾乎要融進這夜色裡。
她早已無數次心動,早已愛上了眼前人。
何依不知道,曲鶴履表麵不正經,私底下居然是這麼悲傷的想法。
明明嘴上說著她不必急,她可以慢慢考慮清楚再回答,結果他自己卻陷入了這麼悲傷的境地。
何依不願再這樣了。
她不要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跟他說清楚,她要創造時機,在最近的時間回應他。
清晨陽光灑落時,窗未緊閉,垂著的簾子被風吹得搖動。
曲鶴履睜開眼,頭部有些宿醉的昏沉。
醉酒前與老爺子談話的場麵再入腦海,再之後,他好像喝了許多酒,喝醉了。
醉後的畫麵模模糊糊,曲鶴履隻能回想起零碎畫麵,他欲從床上坐起身,才發覺手臂上的重量。
他橫掃一眼,目光觸及到身邊的人時,猛地一滯。
何依枕在他身側,她闔著雙眸,眉眼間全然沒了往常的銳利與冷淡,剩下毫不防備的柔和,一隻手還抱著他的臂彎。
他的房間,他的人,何依離他那般近,他甚至還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熱。
瞬時間,曲鶴履心潮翻湧。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曲鶴履忍不住抱住了她,俯身欲要親吻。
而何依身上冷香襲來,曲鶴履神經突然一刺痛,昨晚醉酒前的、醉酒後的所有回憶全部湧進腦海。
他求著何依的場景,他抱著何依的場景,他要她答應不離婚的場景,他全記起來了。
曲鶴履頓時臉色變化,青紫不定。
何依會如何評判他的行為?
會不會看他明麵追求,私心卻肯定要求她答應的情況,乾脆給他下分離的審判書、斬斷他們之間的聯係?
曲鶴履突然有些擔心何依的醒來。
他洗漱完後靠坐在床頭,靜靜望著何依的睡顏,待她有轉醒跡象,才迅速下床溜出了自己的房間。
於是,何依迷迷蒙蒙醒來時,隻望見某個匆匆逃走的背影。
“曲鶴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