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話一出,楚江梨便錯愕了。
白清安帶著些冷意或是癲狂的笑聲,在空曠又填滿馨香花朵的地牢中,顯得更加空蕩和詭異。
那聲音像是空洞洞的房中,驀然滾落在地上又擲地有聲的暗珠。
事實上,從不知何時起,楚江梨從她那張貌美的容顏上,隻能見到猶如冰封的冷漠,她總是不願看楚江梨一眼,似厭惡極了。
而她此時的笑容更讓楚江梨心中一怔,因為這笑容讓她看到的是驚心動魄的美,是仿真的、空洞的美,卻如何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生的痕跡。
她像個被囚禁於此處,渾身傷痛又臻於完美的假人。
是讓人發怵的痕跡。
她顫動著瘦骨嶙峋的蝴蝶骨,帶動手腕腳腕處錚錚作響的鎖鏈,地牢中來回淌動著尖銳刺耳的聲音,白清安露出一雙空洞的桃花眼,她掙紮著賀她新婚快樂。
楚江梨卻聽不出半分道賀的真誠,當然她也知道,白清安就是故意惡心她的。
她看著麵前半跪的少女,將身後嫣紅的裙襟撥弄開,倒是笑了,非常真誠道謝:“多謝你的祝賀。”
她半蹲下,幾乎同白清安齊平:“不過我有點不理解,你都成這副模樣了,為何還要費儘心思惡心我。”
白清安被她關入地牢之前就渾身法術儘失了,此前經曆過什麼,楚江梨一概不知,她也不大想知曉。
楚江梨眼眸掃過她身上的累累傷痕,神色中驟然劃過一絲冷意。
許久後,白清安才緩緩抬頭,置若罔聞般輕聲問道:“同他成婚,你開心嗎?”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又抿緊蒼白的唇,顯得羸弱。
楚江梨莫名:“開心啊,為什麼我會不開心?”
她唯一覺得白清安會問她這個問題的緣由是:她喜歡戚焰。
一句話好似耗費了她不少力氣,有鎖鏈的禁錮,她使不上半分力氣,她又道:“那便好,我想贈你新婚賀禮,可否走近些?”
楚江梨一直以來都知曉,白清安是恨她的,畢竟被她囚禁在這裡惹了一身傷,又怎麼會真誠賀她新婚快樂,還贈她新婚賀禮。
她略微遲疑後,卻聽見少女暗笑一聲:“怕我?”
楚江梨直言道:“怕啊,你這副樣子確實讓我覺得沒好事。”
說是如此,楚江梨還是走近了些,畢竟白清安現在法力儘失,確實做不出什麼讓她害怕的事。
等她靠近後,被囚禁在高台上的美人猝然起身含住她的指尖。
美人的舌尖將她的指尖生生裹送到咽喉深處,她露出尖銳的牙齒再順著楚江梨纖細的指骨用力一咬,登時鮮血淋漓。
楚江梨蹙眉,吃痛:“嘶——”
若是現在強行扯出來,她的手怕是會被這個瘋子直接咬斷。
美人尖牙咬著她的指尖,蠶食鮮血,布滿鞭痕的白皙脖頸處,喉結微微滾動。
她像隻斂食的貓兒,舒服地眯起微亮的雙眸,含糊道。
“阿梨,新婚快樂。”
楚江梨早該想到沒什麼好事。
***
擦儘指尖的鮮血,她盯著那發紅泛腫的牙印,絲絲縷縷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她心道這究竟算是哪門子的賀禮?
她真就信了鬼了,這不純屬被戲弄。
不過楚江梨倒也確信了一件事:她將白清安關了這麼久,終於把人關瘋魔了。
地上緩緩滾落了一支沾血的鳳簪,是方才她握在手中那支,一報還一報,這人咬了她一口,楚江梨用鳳簪劃了她一下。
白清安膚色蒼白,小臂手腕處那道被劃傷的痕跡冒出絲縷鮮紅血液,順著掌心蜿蜒而下,在這一片茫然的白色中,顯眼極了。
楚江梨倒是沒在怕的,她湊近了笑道:“瘋了?可彆是喜歡上我了,我是直的。”
她心中一頓分析,覺得白清安可能是抖M,賀她新婚卻看不出半分笑意,還非要她靠近了咬她一口,美其名曰“賀禮。”
生氣-接觸-咬,這不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除此之外,她已經想不出第二個原因了。
想惡心她雖然也是一個原因,但是就平日裡白清安那副冷冷的模樣,也不應該突然發瘋啊。
不過楚江梨又想一下,白清安若是喜歡她,總比喜歡戚焰強。
至少她比戚焰要厲害許多。
白清安聽了這話,抬起一雙冷冷的桃花眼,她空洞的神色中終於亮了一抹微弱的光,唇瓣緊緊咬下,好似楚江梨的話讓她受了什麼屈辱般:“你…”
楚江梨一見,看來這人也不是喜歡她,那她這話不就起了很好的惡心白清安的作用。
她長教訓了,扯了扯大紅裙擺,又蹲在了白清安摸不到的地方。
露了張笑吟吟又十分欠揍的臉,她問:“那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抬手露出修長的無名指上,方才被白清安咬出的兩個還在滲血的牙印兒:“你若是不說,我就當你喜歡了。”
白清安沒什麼神色,聽她此話眼中淬著些冷意,卻不再抬眼看她,指尖握成拳,“不喜歡…你。”
楚江梨見她被自己唬得不行,斂了神色,起身道:“白清安,你可彆糊塗。記好了我對你做過的事,若日後想如何報回來都好,咱們來日方長。”
楚江梨一頓:“但是戚焰,我可留不得。”
“若喜歡他,那就是你沒品,若是喜歡我…”
身著嫁衣的少女眼眸微微一轉,笑道:“那就是你有病。”
她撂下這句話便走了:“我沒空跟你搞百合。”
***
在007接觸新的宿主這一段時間內,他都覺得這個人沒什麼脾氣,甚至沒什麼生氣。
簡言之,像沒什麼情緒的死人。
就算被楚江梨身邊的劍靈少年欺辱,一雙冷冷的眼眸也不會為那人轉動一下。
007在成為白清安的係統之前,他也是楚江梨的係統。
他統共接待過兩個宿主,偏偏這倆人沒一個是好伺候的。
在世界係統中出現數據異常時,他最先找的那個人就是楚江梨,誰知楚江梨並不肯聽他說話,更是說自己如今不再受他們的控製,讓他最好死了這條心。
然後就離開了意識流世界。
楚江梨帶著那抹鮮豔的色澤走了以後,也好似帶走了白清安方才眼中的光亮,他神色空洞又木愣。
手腕腳腕處的枷鎖已經鬆開,隻是她蒼白的皮膚上都是血淋淋的傷痕,她好似不知疼痛,走了兩步,蹲下將一旁沾著血的鳳簪撿了起來。
係統忙跟上去急急道:“她這樣對你,你還喜歡她?”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喜歡這種傷害我的人…”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就像往常一樣勸白清安放棄楚江梨。
而白清安卻好似沒聽見一樣,將地上的鳳簪拾了起來,指尖不嫻熟的握住鳳凰那一頭,比劃著方才楚江梨劃傷他的地方。
那道傷口很淺,滲了些血出來便乾涸了,他照著那處用力劃了下去,宛若溝壑深淺的傷口,鮮血順著小臂往下流。
“滴答,滴答…”
血滴落的聲音驟然在灰暗的地下室中響起。
白清安神色仍舊是冷冷的,眸中卻生出些異樣的光亮,他另一隻手將那釵子擦拭乾淨了,小心翼翼守在懷中,像是得了什麼寶貝。
007這種無機質組成的非生物體見了都害怕:“宿主…你…”
白清安偏著頭,眸中又恢複了方才的平靜,像幽深的死水,問007:“何為…百合?”
***
楚江梨從地牢中出來一直在回想著方才的場景,另一隻手不自覺撫上方才被白清安咬出來的牙印。
她不大明白究竟為何白清安突然就這樣,除了咬了她這麼一口,其實看上去也同平時一樣正常。
平日裡不大愛說話也不大愛搭理她,總是冷冷的,至於她渾身上下的傷是因何而來,楚江梨心中已經有了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