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反胃、又讓人作嘔的感覺在她喉嚨口不上不下。
憋著難受。
悉奴又將目光收了回去,他隱隱有些興奮地問白清安:“你……你,我們是不是見過?”
白清安神色冷冷地看著他,似乎不太跟他願意說話:“從未見過。”
悉奴這麼興奮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覺得眼熟且又還活著的人,三界中數不出第二個。
楚江梨一頭霧水,但是白清安之前來過忘川,又說過什麼新生的,也確實極有可能是見過悉奴。
可是白清安否定了,並且悉奴也認為隻是“好像”見過。
由此,楚江梨大概能夠推斷出。
情況一,悉奴顏控,不然怎麼不說跟她好像認識呢?
情況二,悉奴將白清安的姑姑趙小倩關起來了,而白清安眉眼間可能跟趙小倩有幾分相似,就讓悉奴誤以為“見過”。
悉奴也不知有沒有將白清安的話聽進去,又踢踏著腳下的鎖鏈,再次興奮地問。
“你們想去我家裡玩嗎?”
楚江梨問白清安:“你姑姑在她“家”裡嗎?”
白清安朝她點了點頭,表示在。
楚江梨問:“你方才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話?”
楚江梨說:“要去救你姑姑。”
楚江梨為戮神,知曉萬物皆有因果。
且作為戮神,她可弑殺,卻獨沒有救人的必要。
但事到如今,還是同白清安討論一下。
究竟是踏著悉奴的屍骨過忘川,還是去將她姑姑救出來。
白清安難得沒有直接回答她,猶豫了片刻:“你想如何都好。”
言下之意,救也好,不救也好,隨你的便。
楚江梨看她那冷冷的神色,這未來至靈至性的花神,怎麼偏偏生了這麼一副不知人情冷暖的模樣?
雖說不熟,也確有血緣紐帶,白清安就這麼將她姑姑性命的抉擇權,交到了她手中。
楚江梨笑得眉眼彎彎。
她又問:“小白,你是不是和你姑姑長得很像?”
白清安微頓住了,卻隻是看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楚江梨沒有等白清安回答,換了冷冷的神色,跟悉奴直言:“不想去,可不可以直接放我們過忘川河。”
這句話當然不是在討商量,是在告知他。
畢竟楚江梨手中的霜月劍已經幻化出了實體,正緊緊握在手中。
悉奴聽到這句話低笑出了聲,這聲音尖啞,咯咯咯響。
聞聲而來的還有那臂彎粗的滕蔓,蹭到了少年身邊。
悉奴未搭理楚江梨的話,倒是先彎起眉眼撫摸滕蔓油光水滑的表麵,他輕聲問:“吃飽了嗎?”
那滕蔓跟著少年纖細冰冷的指尖的動作,搖晃著,活像在蹭著主人掌心的狗狗。
悉奴雖然在問滕蔓,眼神卻落在了楚江梨身上。
楚江梨:……
知道了,這趟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悉奴又說:“若是能從我家活著出來,我可以放你們去鬼域。”
他目光興奮,像在看死物,或是他的新玩具。
這兩者也並不衝突,畢竟玩具也可以是死物,但是不能動的東西玩起來也確實更無趣。
悉奴將神色收了收,尖聲打趣道:“何處都有自己的規則,忘川也同樣有。”
話語間,滕蔓又迅速從鬼群中裹著一個汗流浹背、瑟瑟發抖的人吞進了肚子裡。
藤蔓吃得漣水長流,那“嘎吱嘎吱”咬碎骨頭的聲音又斷斷續續響了起來。
楚江梨剛剛也注意到了,鬼群那邊的鬼對他們這邊的場景置若罔聞,而偏偏其中就有一人,神色驚恐地一直用餘光往這邊看。
少年拉長了聲音,起身睨著那滿地狼藉:“你看呀——這就是不遵守規則的代價。”
他的聲音中含著天真,像是在看很平常的事。
忘川河周圍死了傷了又有多少人,他早就不在意這些了。
不過楚江梨還是問:“我很好奇,你作為上古神靈,為什麼要這麼做?”
悉奴一怔,他的臉上出現了類似於傷感的神色,啞著嗓子說:“因為我雖然作為神,但是自小被兄長欺辱……我不服……”
悉奴說到這裡就停頓了,他突然聳動著蝴蝶骨詭異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抬眼露出一張慘白森然,麵色混沌又扭曲的臉,他低聲問楚江梨:“你總不會以為我要這麼說吧?”
他的瞳孔縮成了一根針,語言中含著激動和興奮:“我隻是閒得無聊愛找樂子,看著人們鬥得你死我活,才有趣呢。”
楚江梨覺得這人陰測測的笑,又自導自演這麼些話,很是中二。
平常她也喜歡打前和妖物精怪開兩句玩笑。
可是看著悉奴那張瘦骨嶙峋又扭曲的臉,她深深吸了口氣,看著真是欠揍呢,她手中的霜月劍都要握不穩了。
楚江梨又深吸一口氣:“也沒人問你……”
悉奴此時還在大放厥詞,楚江梨想起在百日卷軸上,他已經活不過十日了。
算上他們來的時日,那就隻有八天了。
這麼一想,楚江梨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少年的神色,帶了些憐憫,她將霜月收入劍鞘中。
“去吧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悉奴能擺弄出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