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第068章(1 / 2)

九微火 日月有光 3621 字 11個月前

山影漸沉,樹影將沒,烏輪最後的餘輝灑在大地上泛出半邊紅光,日暮低垂,窗外的光影漸漸收攏,黑夜即將降臨。

鄭芝龍坐在窗邊,平靜地看向外間最後的日景,心中卻翻騰不已。

一個月前他跟著山寨的人去了慶臨府購糧,在州府境內遇到了曾經的同僚。喬裝打扮的他不敢上前相認,隻是對方落魄潦倒的模樣讓他掛心。

終究心有不忍,鄭芝龍和田北說了一聲便暫時脫離了隊伍,帶著喬裝打扮後的麵容去見了曾經要好的同僚。

“魏賢弟?真的是你?”雖是有七、八分心理準備,但近距離見到魏安的時候仍讓鄭芝龍吃了一驚。

隻見眼前的男人麵龐清瘦,麵色愁苦,與之前文質彬彬的文書模樣有天壤之彆。魏安低垂著頭向前走著,一股頹喪之氣始終縈繞在他身上揮之不去。

突然被攔住,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魏安遲鈍地抬頭,見著這不太熟悉卻有似曾相識的麵容,半天才不確定地喚了一聲。“鄭大哥,是你嗎?我莫不是在做夢?”

梁寄被殺,鄭家人舉家逃亡,大發雷霆的縣令很快下了海捕文書,四散逮捕鄭芝龍一家。然而幾番搜索下來,鄭家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不敢相信鄭芝龍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州府內,不過隨後他又釋然了,連如此熟悉他的自家一時間都認不出麵前的鄭芝龍,更何況隻靠畫像的其他人呢。

“是我,魏賢弟,我們借一步說話。”鄭芝龍將魏安拉到了街邊,才繼續問道。“賢弟不在縣內公乾,如何來了州府?”

曾經意氣風發,談笑自若的魏安瑟縮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在鄭芝龍的耐心等待下,才緩緩開口道。“我,小弟,如今已不在縣衙了。”

濃眉蹙起,鄭芝龍麵露不解。見魏安的神色模樣他也知曉他過得不好,或是家中有什麼難處,畢竟他老母親和妻子都體弱,或是縣衙派下的公務有難處,怎麼都沒想到魏安已不在縣衙了。

“這是為何?賢弟身上可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縣令為何不續用賢弟?”鄭芝龍驚訝地問道。

不怪鄭芝龍大驚小怪,縣衙內的公職幾乎是終身製的,除非觸怒的上官被革職。像魏安這般的文吏,便是乾到七老八十,隻要身體能允許,也絕不會從位置上退下來。

淒惶之色占據了魏安的整張臉,他佝僂著背,像是瞬間被抽走了神氣,過了好一陣才弱聲弱氣地道。“鄭兄離開後......縣令氣悶,縣衙內眾人都小心謹慎。後來不知是誰和縣令說及我家有一副絕妙的古董字畫,縣令便讓我帶去給他鑒賞一番。”

“那幅字畫是我爺爺留下來的,傳了三代到我手裡,異常珍惜,輕易不肯拿出來示人,隻有與自家關係極好的人家才會偶爾拿出來品鑒一二。隻是縣令要看,便是再不願意我也要帶出去。縣令看後歡喜異常,當場便要拿銀子買下來。不說這是家傳的,便是我自家也是珍愛非常當做心頭寶,無論縣令如何開價我都沒鬆口答應,縣令便隻得作罷。”多說幾句,鄭芝龍便發現魏安的聲音聽起來氣弱而短促,似是身體有恙。

在鄭芝龍想要詢問魏安身體情況時,隻聽他語調平靜地繼續道。“過了幾日,小弟家中便失竊了,一乾家什都在,隻有那副字畫丟了。小弟心慌報案,卻石沉大海。就在心灰意冷之際,無意見到了那副字畫,它已屬於縣令大人。”

後麵的話不用魏安繼續說下去鄭芝龍也能猜到,無論縣令是通過何種手段得到那副古董字畫,魏安必然是上前爭辯過後觸怒了縣令,最後被革職。隻是他家裡老母、妻子體弱需長期服藥,以往有公職在身還能供得起,如今沒了收入來源,他本人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得罪縣令,在景旺縣內自然沒人敢用他,才會來州府謀生。

“家裡老母、弟妹身體如何?孩子誰在照顧?”對於魏安家裡的情況,鄭芝龍十分了解,故而關切地問。

魏安雖個性溫和,卻是不善言辭的性子,常日間雖說與眾人相處得都還和睦,但要說至交好友卻也沒有幾個。作為頂梁柱的他如今離開縣遠到州府,留下來的家眷又由誰來看顧呢?

會有誰幫他呢?原本他與其他人就相處平平,若是以往,或許開口還有人願意伸手,隻是他惡了縣令被革職,連往日間願意和他來往的人都避開他們一家。

想到家裡的情況,魏安心中一陣隱痛。等了一會,他情緒稍定後才答道。“母親和阮娘依舊是老樣子,離不得藥,我惡了縣令,如今誰還肯沾上來,家裡都是小兒在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