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得卻沒有這麼簡單。像她當時所說的,若將山寨比作一隻軍隊,宋明峻便是軍隊的將軍。但若軍隊的軍紀形同虛設,將軍的話無法執行,那麼他們也無需要再妄想其它了,不用朝廷出手他們便會先自毀自滅。
所以當時她雖沒有說什麼,私下卻是和宋明峻說清了其中的厲害關係,還建議行刑放在公開場合,且要將縣城的百姓召集起來,讓他們相信他們,才有以後。
宋明峻也不管圍觀的人心中如何作想,朝著身後立持刀立在一旁的小嘍囉揮手,便暫時退到了一旁,將身後的站立的四人現了出來。
那小嘍囉吞咽了口水,看了眼四周,又看看了宋明峻,在後者眼神示意下,提起刀捅進了最近之人的胸膛。有了開頭,小嘍囉似是沒那麼不安了,照樣一次又將刀插進被困縛著的另外三人的胸膛。
圍觀的人發出抽氣和難以置信的聲響,他們以為這些人隻是會被打一頓,沒想到卻是全都被殺死在了眼前。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景象雖然凶殘血腥,但確實極大程度地緩解了縣民心中的仇恨和懼怕。至少他們可以試探著相信這群突然闖入的山匪並非真想要奴役他們,欺辱他們,否則若真要如此,眼前的這一切便不會發生了。
之前的那場風波算被消除了,縣城的氛圍雖然未恢複如曾經,至少不再像之前那般雙方劍拔弩張了。
山寨以最小的代價攻占了景旺縣,縣城雖是到手了,但讓山寨的當家頭領管理山寨尚且可以,管理一個縣城卻是不行的。不是說縣城的人口更多,占地更廣。要認真算下來,如今縣城常駐人口約有四千多人,遠比不上山寨的人數。占地則更不用說了,丹明群山總麵積比得上幾十上百個景旺縣了。
雖然景旺縣人口不多,且地域有限,卻和山寨有本質的區彆。縣城裡的結構早已固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與職責,山寨的人攻進來殺了縣令一家及幾戶有影響的人家,縣城原小吏公人便全都窩在家中不敢出頭了。
這裡的人既不像山寨會時不時發放糧食,也不像鄉戶那般家家戶戶都存放著足夠嚼用到秋季的糧食,他們的食物、用品都是要臨時購買的。而現如今縣城商鋪關門、小販不出,加上街道上都是一些凶神惡煞的山匪,他們便是手中有銀錢也不敢出門,出門也無處可買。
當然,在鄭芝龍的極力斡旋下,縣裡的縣丞和縣尉等部分小吏還是都活下來了。不說他們當下都避在家中不敢冒頭,山寨的當家、頭目們也不敢用他們啊。若是這些人聯合起來反抗,那他們就噬自家把自家給坑了,更何況他們也不信任那些人。
然而若是要用山寨的兄弟管理縣城,彆說沈九微,便是宋明峻也知曉他們是群什麼料。頹喪地坐在縣衙的官椅上,宋明峻深深地歎口氣。最初的興奮過後,他想到走過的蕭索街道及見到的幾乎家家緊閉的門窗,心中便覺索然無味了。
這和預想的完全不同,他們是殺人放火了還是滅人滿門了,都當著這群人麵前殺了自家兄弟了,怎麼還如此懼怕他們?好吧,除了沒放火,其他的事他們都乾了。
將額頭枕在手臂上,宋明峻悶聲悶氣地道。“這叫什麼事,占領如此死氣沉沉的縣城,還不如呆在山寨裡快活。早知如此便不來了。”
在自家婆娘麵前,宋明峻是沒有大當家的形氣可言的。沈九微也早已習慣了他人後的做派,明白他所指,稍加思索便道。“你說得有道理,恐怕即便我們做出那般作態他們也並未放鬆多少警惕,既然軟的不行,我們便來硬的。”
“怎麼個硬的法?”宋明峻抬起頭,好奇地問。沈九微曆來主意多,且多數都是奏效的,聽她說有了主意,他倒又升起了興趣來。
“先找那些商鋪的主家,強令其開門迎客,再讓人在縣城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告知各家商鋪都開門營業了。同時著人打聽那些小販流鋪,讓兄弟們一家一家地將其找出來,喝令他們必須帶著吃飯的家夥出門乾活。街道上人氣有了,總有些大膽的、需要出門的人會率先出來,人便也有了。他們見我們果真秋毫不犯,自然漸漸就與平常一樣了。隻一條,一定約束好山寨的兄弟們,不然再作下甚事兩邊結仇,以後可就要小心了。”
剛從外麵回來,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沈九微都有些渴了。她掃視了一圈,這裡是縣衙辦公的地方,手邊沒有合適的茶具,她隻得強忍著。
一拍手掌,宋明峻撐著桌麵猛然站起來,滿臉放光地道。“好主意,早就該這麼乾了。這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這就找人去那些商戶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