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爺是大當家,他爹他娘都是大當家,如無意外,他未來也會是。如今山寨的地盤越來越大,他的起點比他的祖輩都高,自然該更加用心才是。
“娘,呂夫子他......他還好吧?”議事結束,當其他頭領都離開後,宋盛安猶豫了半晌後才開口。
沈九微的視線從文案上移開,看向宋盛安。“你想問什麼?世上唯二的親人都離世了,還都是被人迫害的造成的悲劇,呂夫子的心情又如何能好。是不是在他那裡受了冷待?你知他是何樣的人,遭遇過什麼,該多體諒體諒才是。”
知曉娘是誤會了,宋盛安趕緊解釋。“沒有,呂夫子待我如從前,也如曾經那般指點我,隻是,我總覺得,感覺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
難得見兒子抓耳撓腮的焦急樣,沈九微眼神都軟了,帶著淺淺地笑意看向他,隨後又收斂了目光輕聲道。“孩子,人的某些經曆可能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和想法,但隻要那人待你如常,你也沒有從那人身上感受到對你的惡意,就試著去理解他,至少不要因他的些許改變而排斥他或對此心存介懷。”
“我明白了。呂夫子從來待我很好,我也會如同以往般敬愛呂夫子的。隻是,溪月姐姐那麼好的人,真的沒了嗎?”宋盛安明白了沈九微的意思,又忍不住問了一個明知答案的問題。他對於呂家另外兩人死的真相仍舊不太相信,那麼好的人怎麼才和他們分開一段日子就沒有了呢。
宋盛安有這麼大了,加上山寨也沒那麼多忌諱,沈九微便將呂溪月和呂姑母的遭遇簡單地和他說了,並交代道。“這些事都過去了,不要再在呂夫子麵前提及這些,他以後應當都會留在我們山寨了。他是有大智慧的人,以後你如同曾經那般多向他請教。你是他的學生,他不會拒絕的。還有,有空的時候你可以多和他相處,總歸是能學到些什麼的。”
“孩兒明白了。”宋盛安認真地點頭。
宋盛安離開口,手邊的賬冊沈九微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了。手裡的是沈翠和宋盛安從山寨帶過來的庫房賬本,前些日子安頓家人和頭領的家眷,眾人相邀歡慶,加上對兩人能力的信任,她沒有急著查看山寨的情況。
此時送走了前來議事頭領們才想起放了好些時日的賬本,正翻看起來。被宋盛安這麼一問,沈九微心中不由得轉到了呂思歸身上。覺得他身上有變化的又豈止隻有宋盛安一人,她也覺得他與曾經在自家腦中的印象大相徑庭了。
不是說呂思歸的外貌和其他表象特稱有變化,或許剛來的時候他身心俱傷,看起來形銷骨立,羸弱慘白。但經過這段時日的將養,他外貌已恢複了往日七八成風采,隻是氣質上的變化讓熟悉他的人不能忽視。
沈九微以為他會需要很久的時日才能從妹妹和姑母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但除了剛回府城的頭幾日他還有些消沉外,後麵已漸漸恢複如常,不過是比以往稍顯沉默些罷了。
沈九微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派人在生活上照顧他,給他獨處的空間,少讓人去打擾到他,隻要保證自家安全,想去哪都隨他。據服侍他的人道,他多數時候都是獨自待在房間的,隻近幾日才開始出門,也多隻在街上走走。
實話說,聽到呂思歸終於肯出門後沈九微著實鬆了一口氣。至於他想乾嘛,都隨他去。總歸肯出去走走,便不會一個人憋壞了。他有山寨沒有的堅持,她不好總是單獨去尋他,而他雖然一向表現得隨和,卻始終和山寨中其他人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其他人尊敬他的學問,感激他對寨子裡孩子們的教導,卻也不會多和他親近。不是不願意,而是做不到。
唉,過段時日再說吧,山寨的事她也有很多想向他請教的。彆看他們這次占領了府城,朝廷又暫時按兵不動給了他們短暫喘息的機會,與其他盲目樂觀的頭領不同,沈九微一直有深深的憂慮。
之前能打下幾座縣城有許多因素,他們山寨出其不意,官僚混亂腐/敗激起民怨,多少還有些機緣巧合的幸運成分在。當時沈九微心底深處便有些許不安,不過那是眾人都被勝利的表象所迷惑,她也和他頭領那般覺得山寨實力不俗,可以如同其他幾州的勢力那般與朝廷掰腕子。
不提之前打下的地盤又被朝廷派兵搶回去的那次,便是這次的府城之戰,幾乎是以一對一的消耗,險勝了何威等人。山寨出身寨兵損失了大部分,頭領們也先後戰死了十幾個。在如今山寨繁盛的表象下,沈九微麵臨著外部初春朝廷即將派來的鎮壓大軍,以及寨兵折損及新舊勢力更替的內患。
趁著這段時日大部分頭領都齊聚府城,沈九微尋來山寨元老頭領們商議了幾次,結果都不儘如她意。因著近今次的勝利,大部分頭領對初春朝廷可能到來的軍隊都不太在意,既來則戰,他們甚至有些躍躍欲試。至於寨兵不足的問題則更好解決,可以從投奔的人及山寨目前掌控的鄉縣內招募,甚至有人提出將原山寨的人都提拔成小頭領,不再作為底層寨兵使用。而空缺出來的大頭領位置,自然是由自家人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