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是寬甸縣的地界了,一路奔波,作為文官的傳旨官早已累趴下,剛出京城的時候還是獨自騎馬前行,行不到半路便改換了車馬。
作為朝堂上多方勢力的角力,這位中立派陣營的傳旨官才得以奉著聖旨,前來招安山匪。
雖說心中忐忑,一則不知山匪那邊的態度如何,據傳那群山匪異常凶殘,他的前任若非侍衛護持得當幾乎當場被殺。另一則便他不確定自家能否完成聖上交代的此項任務,畢竟從聖旨內容上來,和第一次的幾乎沒有分彆。
迎上城外與他們遙遙相對的一列人馬,傳旨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一回連城下都不讓他們靠近了?
“前方何人?”人馬中有洪亮聲音傳來。
朝廷這方有個護衛長模樣的武將騎著馬朝前踱了幾步,同樣朗聲道。“我們乃陛下親派的傳旨隊伍,你們是丹明山的人嗎?還請速速迎我們入城,接旨。”
對麵一陣竊竊私語後,那聲音再次說道。“既是皇帝老爺有話說,何必浪費時辰來回,就在此處說也是一般的。”
那護衛隊長聽這人口中對陛下絲毫沒有敬畏之情,不由怒從心起,便要說幾句淩厲的話來,恰被掀簾下車的傳旨官攔住了。
傳旨官在離開京城前便收到了上官的暗示,連年災荒兵禍,朝廷實則早已不堪重負。這頭曾經的真龍早已骨瘦嶙峋遍體鱗傷,丹明山已經算是幾方叛軍中最溫和的一派了,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促成這群山匪接受招安。
傳旨官請出聖旨,親手恭敬地捧著來到了隊伍的最前端,又向前行了一段距離,直到他覺得開口後聲音能清晰地傳到對麵大多數人的耳朵中,才停下了腳步。
“陛下憐惜治下百姓,又傾佩各位頭領的勇猛英雄,特派下官前來宣讀聖旨,免卻各位頭領以往所有罪責,重歸朝廷懷抱。”傳旨官沒有馬上展開聖旨,而是先語氣溫和地道。
他的目光從前排一個個頭領麵上掠過,耳中劃過他們的竊竊私語,自家的身軀卻是挺直,麵色巋然不動。
雖然對那個朝廷有所不滿,但見那傳旨官態度溫和,神情莊重,這些頭領除了小聲嘀咕幾句,到底沒有給他難看。
“既然如此,你便宣旨吧。”沈九微居高臨下地看著傳旨官,與他對視後說道。
似是沒有瞧見沈九微麵上的冷淡,傳旨官朝著她微微點頭示意道。“既然大當家願意儘快聆聽聖言在此處接旨,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請大當家及眾位頭領下馬跪迎聖旨。”
他的語氣是那麼自然,沈九微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就在護衛長麵色鐵青,就要拔劍上前將這些目無天子的山匪刺死時,沈九微流暢的從馬上蹬下,雙腳利落地落在地麵上上。其他頭領見大當家下馬,這才跟著從馬上下來。
傳旨官眼神閃了閃,直到親眼見著沈九微帶頭單膝跪地,其他頭領有樣學樣,跪地歪七扭八後,沒有再繼續廢話,恭敬地展開聖旨。“丹明山眾人接旨。”傳旨官才將聖旨上的內容宣讀出來。
沈九微從地上站起來,她身後的頭領們也紛紛從地上起身。傳旨官在一片寂靜中將眼光移到前方,那個女山匪大頭領目光沉沉地看向他,而其他人或陰沉或惱怒,看神色都似對聖旨十分不滿。
“為何這鳥聖旨上隻說赦免我們,對封官一事隻字未提?”前方有忍耐不住的頭領心懷怒意地質問。
忽略掉這山匪對聖旨的不恭敬,傳旨官有些摸不著頭腦,聖旨的內容便隻能是如此了,這些人還待要如何。他們是山匪,破壞國家的綱紀,被赦免罪責已是陛下聖明,如何會給這些未立尺寸之功的山匪封官賜爵,那天下豈不亂套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何他的前任會無功而返了,想來是這些山匪不知何故以為朝廷會對他們大肆封賞,還在這等著呢。可恨那人回朝時對此隻字不提,到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前接旨的眾人沒有個上前來恭迎聖旨,直到手都酸麻了,未免出醜傳旨官將高舉的聖旨收回,心平氣和地道。“聖上原是要封賞各位好漢官職的,隻是諸位現下寸功未立,貿然封賞恐會遭人詆毀,故而暫未提及。”
他的聲音柔和而堅定,語調中仿佛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讓人十分信服。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有些性情急躁的頭領便被他的話安撫住了。
“大人,你的話說錯了。”眼見山匪群眾那些看似要衝出來的山匪們稍微緩和了神色,傳旨官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便立即被這道聲音吸引過去,將目光投射到了說話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