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的願望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1 / 2)

不知是誰從縣衙裡傳出來的這個叫法,好像一夜之間,嬴寒山就突然從“女郎”,“神醫”,“恩人”成了“寒山先生”。

細想似乎也能理解,嬴寒山已經到淡河縣城一月了,在人們的潛意識裡這個來了有些時日的“神醫”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人的身份。

叫她什麼呢?她沒有領官職,不算正式的幕僚,叫一聲嬴師爺似乎不太合適。直接寒山,寒山地稱名親近有餘,莊重不足。最後不知道是哪一個腦袋靈光的一拍腦殼,嗐,實在不行裴縣令喊啥我們喊啥,於是嬴寒山就在這麼一拍之中榮升先生。

先生也好,老百姓總是敬畏讀書人的,寒山先生這麼一叫開,她身上就多了圈不同尋常的光環。這種光環類似於“某某專家”,“某某教授”。你說燒我家藥草沒用?寒山先生說啦,有用!你說我家賣的雞蛋不好?寒山先生都吃過,怎麼不好!你說我家閨女長得不好看?寒山先生說啦……

等下,這個沒說。

直接效果是嬴寒山突然說了很多她沒說過的話,間接效果是現在每個找她看診治疫的人都喜歡有一搭沒一搭問她些百科全書式常識。

讀書人嘛,讀書人肯定什麼都知道,神醫又是半人半神,知道的應該更多些。天可憐見嬴寒山這樣一個嚴格意義上的魔修外道,現在快要被人抬到廟裡拜一拜求功名。

也有人催促著自家孩子多和她親近親近,不過這條倒沒起作用。小一些的孩子一見她就哭,係統說是稚子略與小獸同,她身上的殺氣扔進豬圈裡豬都能跳牆撞樹。

怎麼說話呢。

再大一點的孩子都不喜歡老師,二十一世紀也沒見哪個孩子天天抱著數學老師大腿哭著號著老師能不能多給我布置兩張卷子。

是以雖然寒山近來兼任百科全書,但總歸不必再多一個小學老師的職位。

不然他裴紀堂橫豎還得給她漲工資。

但有一個孩子例外,旁邊攤子的炊餅娘子家那個孩子有事沒事總往她身邊出溜。這孩子姓李,單名一字烝,據他說是他爹娘求了三條街的算命先生才取出來的名字,有高升之意。

嬴寒山看看他家蒸饅頭的蒸籠,嬴寒山看看這孩子饅頭一樣圓鼓隆冬的腦袋,嬴寒山看看李饅頭啊不……李烝,嬴寒山不敢瞎說。

李饅頭往她旁邊出溜不為治病不為問問題,純為了蹭飯。上次的桃脯她咬了一個就收起來,剩下的沒法處理,就趁著沒人看見塞給了這孩子。

好麼,這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每次早上中午李饅頭就定時定點蹲在他攤位前,比等貓糧的貓還積極些。

“你娘不給你吃飯麼?慢點。”次數多了嬴寒山就記得在燒水的鍋邊上再分出個小爐子來煮茶,提防他吃急了噎著。這個年代喝茶還是研茶粉兌香料,她喝不慣,就直接拿葉子煮。

“阿娘給,”饅頭直著脖子把半個餅咽了,衝她樂,“但是吃不飽,早上一碗粥下肚,跑一趟茅房嘩一下就沒啦,娘說蒸餅是賣的,不許我多吃。”

這麼說著他忽然又不笑了,很發愁似地看著手裡剩下那半個餅,嬴寒山以為是他噎住了,要給他倒茶,卻看他猶猶豫豫地又咬了一口之後把剩下的餅放回了桌上。

“唉,我把寒山先生的餅吃了,你就沒有餅吃了,他們都說縣衙裡沒有飯,再沒有餅就要餓肚子了,我吃了那麼多頓……”

寒山被他扭在一起的臉逗得笑了笑。

“你吃吧。”她說,想了想之後補上一句,“我不吃東西。”

李饅頭立刻抓住了那個餅,又因為這句話睜大眼睛:“不吃東西?怎麼能不吃東西?”

“我說與你聽,你不許說給彆人聽。”嬴寒山給他舀了一碗葉子茶,“你若是說了,我就再也不給你東西吃。”

男孩小小的臉板起來。絕對不說!他保證道

“我啊,是神仙。神仙都不吃東西。”

話音沒落,那孩子就嘰地一聲真噎著了。

從此以後,李饅頭就變成了藏骨頭的狗。一天來看三次他的寶貝骨頭——他有了個天大的秘密,阿爺阿娘不知道,連裴縣令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嬴寒山不擔心這孩子說出去,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就算信了又如何?她掩蓋自己的異於常人是避免麻煩,不是怕,她現在除了年末的雷劫之外沒有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