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到邱嬸子那結實的臂膀她還是有些害怕,但想了想自己才七歲的女兒,所有的恐懼全部變成一種莫名的勇氣。
這勇氣讓她敢抬起頭跟邱嬸子對視而不心慌,她道:“你以前怎麼欺負我忍忍也就過去了,但你彆想欺負我女兒!我就這一條賤命,你的命也比我高貴不到哪裡去。反正在這命比紙薄的世道裡,日後都是要死的,被人打死,病死,罵死都是死。你今日若把我逼急了,我定然會跟你同歸於儘。”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明了,原本柔弱的聲音裡因為李從德而多了一絲淩厲。
邱嬸子並不把她的淩厲放在眼裡,像她這樣好欺負的,就像廚房裡關著的兔子,人畜無害的,欺負急了咬一下就沒下文,不過打打嘴炮的事,她身強體壯怕她作甚?
邱嬸子旋即“嘿”了一聲,揚起巴掌就要打她。
徐秀麗麵不改色心不跳,迎下她的巴掌,這一巴掌扇得她半邊腦瓜子嗡嗡的,右邊臉直接浮腫上清晰可見的指痕印子。
徐秀麗接完這個巴掌後,手在胸前掏了掏,掏出一個明晃晃的東西,那東西邱嬸子還沒來得看清楚,就見徐秀麗拿著那東西往她身上狠狠的刺過來。
她下意識拿手掌擋。
明晃晃的剪子直接紮穿她手掌心。徐秀麗力氣不大,隻刺進一個剪刀尖兒,如若換作一個成年男子,邱嬸子這隻手怕是要被紮穿了。
邱嬸子叫了一聲:“哎喲!!”然後捂著血流不止的手掌叫喚:“殺人咯!”
趁著她吃痛回不過勁兒,徐秀麗連忙跑去了正屋,把李宏才抱了過來。李宏在睡覺,落水讓他心神不寧,邱嬸子哄了好一會兒才睡著,還沒睡舒服就又被抱到了側院。
邱嬸子哎喲著跟著一起走到側院。
她哎喲哎喲的聲音叫得像個猿猴兒,吵得吳翠英耳朵都麻了,嗬斥一聲:“鬼哭什麼呢!”
所有人都在看邱嬸子。
邱嬸子見到吳翠英就跟見到青天大老爺似的,滿臉冤屈,拎著那隻流血的手給吳翠英看,又憤恨的指著抱著李宏才的徐秀麗:“夫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哇!這個人麵獸心的女人她方才拿剪子要殺我呀!”
吳翠英皺著眉看向徐秀麗。
徐秀麗微微低頭,沒說話,隻悄然往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正正貼在井口邊,往後一仰就可以跳下去。
她既然敢做刺傷邱嬸子的事情,也可以抱著懷中幼子跳進井裡,隻要吳翠英黑白不分,不講道理,汙蔑她的女兒,她一定會讓她的兒子償命。
她是個不愛扯公正的人,不是她不想求公正,而是在這個命比紙薄的世道,公正隻配有權有勢的人說,像她這樣身份卑賤的,完全就是看主人家喜不喜歡她。
對於身份卑賤的人來說,喜歡她,看她順眼,覺得她有用,有價值,那就是公道。
她的這些委屈、悲憤、不甘,全都寫在她那張並不秀麗的臉上。她那張臉長得平平無奇,獨獨一雙眼睛生得極其的明亮,仿佛心中所有的清明都能在那雙眼睛裡看到。
同樣,作為女兒,李從德也有這麼一雙明亮至極的眼眸。
徐秀麗的臉上有五個還沒消去的指痕印。吳翠英是個聰明的女人,單看她臉上的手指印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差不多也能明了李宏才落入井裡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心裡沒鬼,邱嬸子定然是不會打徐秀麗的。
“哎喲……”
“哎喲我的手哇!夫人呐你可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哇!”
邱嬸子還在她耳邊鬼哭狼嚎,正值炎炎夏日,太陽火辣辣的,曬得她心煩意燥,邱嬸子這麼一叫無疑不是火上澆油。
吳翠英聽得不耐煩,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閉嘴你這個賤人!沒完沒了是吧!!”
邱嬸子被扇懵了。
徐秀麗心裡一顆緊緊壓住的大石頭這才落地。她往前一步,走到跪在地上的李從德身邊,用身軀為她擋了一些火辣的陽光,然後溫聲細語的問懷中的李宏才:“宏才,你告訴你娘親,方才你是怎麼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