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德看清了那長者的模樣。
那長者跟他父親很像,都留著長長的黑胡子,濃眉大眼,山根挺拔,皺紋橫布,但眼睛並無凶相,要比他父親溫和得多。
邱嬸子連忙笑著回應:“哎呀!這不是修德書院的沈老師嗎?你來帶學生出來買東西啊?”說著用手招呼著學生們起來:“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哪能讓你們這些未來的狀元郎彎腰道歉呢!”
她挺自來熟,但沈如鬆並沒有搭理她,隻是甩袖繞開她走了,把她當空氣似的,他的學子們見他如此,也沒有回應邱嬸子一個個離去,剩下馬屁拍不成的邱嬸子在後邊惱羞成怒,罵罵咧咧:
“沈如鬆你裝什麼清高啊!你那書院又窮又破的連我們六合書院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當然,除了看客之外,無人在意。
……
李從德爬著到了六合書院的後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拍著李宏才的腳說:“下來吧,我把你背回來了。”
李宏才不願意,非要坐在她背上。李從德也不願意再背他,畢竟說好的她背到家門口就行了。
姐弟兩僵持著。
這時,門內吳翠英跟徐秀麗走了出來。二人要去布坊,吳翠英要采購一些輕薄的布料給李縱海做夏衣穿,徐秀麗則是跟著她去拿東西的。
兩位母親一出門就看到了李宏才在李從德背上鬨騰,李從德則渾身是汗的趴在地上給李宏才當馬騎,一雙手爬得血糊糊的,身上也是臟兮兮的,頭發淩亂像個小乞丐。
徐秀麗看到的一瞬間眼睛都紅了,吳翠英也挺驚訝的,沒想到李從德居然會讓李宏才當馬騎。
李宏才看到吳翠英這才願意從李從德身上下來,撲到吳翠英懷裡,長長的喊了一聲:“娘——”
吳翠英高興的把他抱起,往李從德身後看去,想看邱嬸子在哪,發現邱嬸子沒跟著她們就問:“嬸子去哪裡了?”
李從德回答:“她回去放東西了。”實則不然,是邱嬸子膽小,怕吳翠英發現她手裡拿著藥,先手翻圍牆進去把藥藏起來了。
吳翠英“哦”了一聲,滿意的看著李從德,又看向徐秀麗,說了一句:“你這女兒教的可以,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日後宏才跟她在一起玩我也放心了。”
徐秀麗忍著心酸笑了笑:“不關我的事,是夫人教得好。”說完走到李從德麵前,把她扶了起來,李從德起來的時候一雙腿都在顫抖,走都走不動,卻還笑著說:“我沒事的娘親。”
徐秀麗差點沒哭出聲來。
李宏才困了,吳翠英喊了一聲徐秀麗一聲:“秀麗走了!”
徐秀麗立即跑上去接住困意泛泛的李宏才,邊走邊哄著他入睡,三步兩回頭的看向李從德。她很擔心女兒,但是現在要跟吳翠英出去,任務在身,不能照顧李從德。
李從德懂事的鑽進了後門,消失在徐秀麗眼前,徐秀麗這才不情願的跟著吳翠英離開。
李從德一進門便不敢停歇的去熬藥,她現在全身的力氣用得乾涸,端著藥壺雙手都在顫抖,好在她還是咬咬牙堅持住了,把藥送到了書生房門口。
她敲了敲書生的房門後躲進了柴房,移開柴垛,把藏起來的洞露出來,眼睛往裡望去,想看看書生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書生倒在房間裡沒反應。
李從德喊了幾聲沒應之後,她壯著膽子端著藥壺推開了書生的房門,書生似乎知道她要來並沒有鎖門。
李從德把藥壺放在桌上,拎著裙擺來到書生身邊。那病弱的書生現下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手腳冰冷,鳳眸緊閉,一點血色也沒有,像是死了。
李從德急得不行,用力的拍著他的臉,喊他:“書生!書生你醒醒!”
她打得很用力,書生的臉頰都被她扇紅了。好一會兒才睜開虛弱的眼眸,可他現在看人都看不清,看李從德的臉出現的都是重影。
李從德見他還活著立馬欣慰的笑出來,然後跑到桌子邊上去端了一碗藥過來,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喝藥,書生也很配合一口接一口下肚,人冷得完全不知道燙了。
喝完一碗苦澀的藥後,李從德把他扶著躺下,然後替他蓋好被子,小聲的說:“明日我再來給你送藥,你定要堅持住,彆死了。”
說完她要走,這裡不宜多待,她一個女子待在彆的男子房間裡,如若被看到後果不堪設想。
她拎著裙擺要走,這時一支白皙柔弱的手抬了起來,輕輕捏住了她的裙角,書生想留住她,但是他病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看著李從德的裙擺從她手裡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