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父親死後,顧榮安家中祖屋被父輩那邊的親戚跟山匪似的毫不講理的霸占,隻留給她們一個小房間居住。
母親一介女子無法與之匹敵,隻能忍氣吞聲的帶著顧榮安在家裡的角落住下,此間許多委屈,自己用心所著的話本全被那一家子當成廚房的引火廢物燒了,因此母親被氣死,死之前千般囑咐讓顧榮安好好讀書,爭取個功名,把這一家子告上官府,奪回他們自己的房子和土地。
所以他才這般刻苦讀書,秉燭夜讀。
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李從德,他不是個喜歡袒露心事的人,想到時心中雖然不舒服,但也能獨自消化掉這些情緒。
他問:“從德,你為何這麼早就醒了不多睡一會兒?”
李從德被問得鬱悶,抱著雙膝,跟他說:“我做了個噩夢,那個夢很可怕,我不敢一個人睡。”
顧榮安問:“你娘親呢?”
李從德回:“她要打掃你們的學堂,那邊我不能去。”
顧榮安:“為何不能去?”
李從德:“我爹不喜歡女兒,從小便視我為恥辱……我小時候不懂事在弟弟的滿月酒上偷了一個雞腿想要帶給我娘親吃,被我爹發現了,就再也沒有讓我去過前院。我娘說,是我爹怕我衝撞了書院的書香氣。”
“簡直胡言亂語!”顧榮安聽得很生氣:“書院本就是學子求學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讀書才對,何來衝撞之說?”
巧了不是,李從德也是這麼認為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人跟她的想法一樣。
李從德看著顧榮安,一瞬間覺得他在自己心路拔高了很多,她性格與顧榮安相反,藏不住事,心中是怎樣的情緒,表現出來也會是什麼情緒。
她激動道:“你可真是這般認為?女子可以讀書?”
“為何不可?”顧榮安認真的看著她:“我娘說過,女子是人,男子也是人,沒有誰比誰高貴。那些自認為很高貴的男子,都算不得是人,是一群隻會濫用權力的魔鬼罷了。”
“你!”李從德一瞬間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
顧榮安對她臉上的激動表示不解:“我什麼?”
李從德詞窮,按耐激動想了半天,隻能想出四個她覺得能表現自己對他言語認可的詞:“你好棒啊!”
顧榮安:“……”
在聽到顧榮安這番話之前,李從德心裡一直是被壓抑著的,那些情緒是很多人給的。
有李縱海給的壓迫,徐秀麗溫聲細語的服從,邱嬸子的欺壓,吳翠英的訓斥……都在說她隻是個女子,必須聽話!
逐漸的,這些情緒在她心裡膨脹成一個球,她每日每日發呆時,總會想起這些,卻又想不通為什麼她會這麼難受。
直到顧榮安忽然說出這段話,他說女子是人,男子也是人,沒有誰比誰高貴。那些自認為很高貴的男子,都算不得是人,是一群隻會濫用權力的魔鬼罷了!
“是的!”就是這個!
她要的答案就是這個!
他的話就像是一根針把她膨脹的情緒給戳破了,李從德整個人忽然開朗,她終於找到了那種壓在她心口的石頭是什麼!
“你說得對!我是人!我為什麼不可以讀書!”李從德激動一把把手從洞口伸過去抓住了書生柔軟的手,給顧榮安嚇得一哆嗦,但很快他又慢慢平複下來,慢慢的紅了俊秀的臉。
除了娘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女孩肢體接觸。
顧榮安的脖子跟臉都紅得不像話,腦子也開始變得漿糊,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隻緊張的詢問:“從……從德……你……你這是做什麼?”
李從德開心的握著他的手搖了搖,她經常跟徐秀麗做這個動作,是極其開心的時候才會做的,一開心衝昏頭腦,完全忘了徐秀麗教的男女授受不親這個東西。
“謝謝你啊榮安!”她激動的說。
顧榮安不解問:“謝我作甚?”
李從德搖著他的手說:“你解開了我心裡糾結了很久的東西!我當然要謝謝你!”說著她捏緊了一些顧榮安的手,似乎生怕他跑掉,這給顧榮安捏得頭暈目眩的,一瞬間不知道東南西北,好似李從德捏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撲通撲通小鹿亂撞的心一樣。
“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李從德說。
顧榮安完全沒聽她在說什麼,隻覺得身體發熱得厲害,低頭一看,上半邊身體都羞紅了,他本就皮膚白皙,這般緊張到血液上湧,紅得十分明顯,十分透徹,似在開水裡滾了一遭。
他結結巴巴開口:“從……從德……男……男女……授受不親……你有什麼……有什麼話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說……”他話說得含含糊糊,吐詞不清,李從德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隻能聽到一陣細如蚊聲的支支吾吾。
不過李從德能明顯感覺到他手的溫度在升高,而且掌心裡甚至還緊張的滲出了許多汗。
李從德連忙鬆開手,眼睛往洞口看去,就見牆洞對麵站了一個紅臉書生,那書生現下眼眸起霧,不知所措,加上長相陰柔,現在看上去像個女孩一樣,還是像那種被人欺負狠的女孩兒。
李從德平時大大咧咧,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看他皮膚紅成這個樣,就連胳膊和手都紅了,連忙關心詢問:“榮安你這是怎麼了?你可是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