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德沒說話了,徐秀麗走後,她一整天都坐在房間裡沾水寫字,寫得悶悶不樂。
晚間顧榮安下課,李從德早早便待在柴房裡等他。
顧榮安來時,點燃燭火,看見牆洞另一邊有一個女孩正拿著他抄寫的易經,用樹枝在地上認真的學著寫字。
顧榮安合手行禮:“從德,晚好。”
李從德聽到聲音連忙站起來,學著顧榮安的模樣,合手向他回好:“你也好。”學人的模樣呆呆愣愣的,異常可愛。
顧榮安從腰間的挎包裡拿出一支用過的毛筆,還有一本用過的本子。
這是學堂其他學子不要的毛筆和本子。他們家境富裕,換筆和本子都很勤快,用的筆和本子都取決於他們喜不喜歡。
顧榮安撿了去,但沒有把彆人用過的給李從德,而是把自己珍愛的那隻筆送給了李從德,還有自己沒用過的,嶄新的本子。
他說:“用毛筆寫,這樣好練字,我也好教你怎麼正確使用毛筆。”
李從德不肯接:“我說了不用,你自己用。”
顧榮安微微一笑,拿出那支彆人不要的毛筆,說:“我有新的,你用我的吧。”
李從德看著那隻筆很驚訝:“你不是沒錢麼?哪裡來的筆呀?”
顧榮安誠實道:“是彆人不要的。他們丟在廢桶子裡,我瞧著可惜便撿來了。”說著又拿出一個臟掉的本子:“這也是。”
“那還挺好。”李從德笑笑,說:“把那個撿的給我,我用那個。你用自己的好筆。”
顧榮安搖頭:“不必。我這支筆很穩,練字最佳,你用著剛好。你還是剛起步,用合適的比較好。我寫得久,其他毛筆我能駕馭得住。”
李從德半聽半懂,沒有拒絕,接過了顧榮安手裡的那支毛筆。
這支毛筆有些由來,是顧榮安母親到處做繡活賺錢買給他的,對他的意義很深。李從德給了他第二次活下去的機會,他送出這支筆,也沒有任何不舍。
李從德在柴房裡翻了翻,找來一塊還算平穩的木板子,把它搭在柴垛上麵,做了個簡易的小書桌。
顧榮安笑著誇讚:“從德你好聰明!”
李從德害羞的撓撓頭:“有嗎?”她學著書生的樣子,把紙放在木板上,又借著牆洞透過來的光捏著筆寫字。
她雖然在儘力的模仿顧榮安,但捏筆的姿勢全然錯誤,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把一張好好的白紙汙染的亂七八糟。
顧榮安對此並不在意,隻捏著筆說:“提筆姿勢不對,你好好看著我是怎麼提的。”
顧榮安捏筆的姿勢很優雅,像是捏著一支輕飄的羽毛一般,非常平穩。
李從德就捏得比較急躁,修正了好幾次都沒對,最後受不了,把手從洞口伸了過去,讓顧榮安幫忙矯正。
顧榮安看著那支白嫩的手臉頰微微泛紅,盯著猶豫再三後,伸出緊張的手矯正了她拿筆的姿勢。
李從德收回手開始學著寫字,初用毛筆學寫字,她覺得很新奇,又覺得很好玩,隻不過寫出來的字有些慘不忍睹。
顧榮安則在另一邊抄書,時不時看一眼她寫的怎麼樣,順便提醒她筆又提歪了。
等他再次抽空看向李從德時,發現李從德已經歪歪扭扭寫了一頁字,每個字都各有特色,毫無規章。
“從德。”他喊她。
“嗯?”李從德抬頭回應。
顧榮安道:“你最好一個字一個字練習。你雖聰明,有天賦,但急於求成不行,要慢慢練字,把字練好。”
李從德聞言看了一眼自己寫的字,滿滿一頁紙,跟鬼畫符似的,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寫字,糟蹋了一張好好的白紙。
“你說得有道理。”李從德把書翻到第一頁,重新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書寫。
顧榮安提醒道:“不用一直寫一個字。每個字寫二十個左右便好,這般日複一日,總會練好的。”
李從德點點頭,模樣非常乖順。二人便這麼隔著一堵牆各寫各的,互不打擾,又互相陪伴,燭火照耀著他們,氛圍十分融洽又溫暖。
一直到徐秀麗忽然來了,把這份溫暖給打破。徐秀麗站在門口,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是生氣了,但並沒有情緒衝動把她帶走,隻是皺著眉看著李從德。
李從德喊了一聲:“娘?”
顧榮安也跟著看過去,一時間有些慌張失措。好在徐秀麗並沒有擺出特彆難看的臉色,隻是朝著洞那邊的顧榮安微微一笑,然後招了招手讓李從德跟自己走。
李從德收拾了一下東西,小聲跟顧榮安道彆,跟著徐秀麗去了,隻剩下顧榮安一人坐在書桌邊上,看著空無一人的牆洞,孤零零的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