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菜以清淡鮮美出名。

粥裡頭都要放許多魚蝦。廣陵這邊隻吃白粥，所以看到那些魚蝦混合的粥，李從德一瞬間是愣住的，她從沒喝過這樣的粥，聞著很香，很好吃。

難為她還給粥裡放這麼多肉，李從德感激道：“謝謝姐姐，費心做了這麼些。”但她沒吃：“你自己吃了吧，我不餓。”

“吃罷。”金銀花把粥碗從窗縫隙裡送進來。李從德這發現這窗戶是可以打開的，意味著她隨時可以跳窗逃跑。

她小聲歎了一口氣，一臉憐惜的伸出手摸了摸李從德的臉，柔聲道：“你若是我女兒，我定不會讓你吃這麼多苦頭……”

李從德隻當是可憐自己說的話，沒有聽到心裡去，回她：“我跟著我娘也沒受什麼苦。我娘要比我受的苦多。”

金銀花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連忙收回手，訝異捂嘴：“哎呀從德真是對不起……姐姐不是那個意思……你千萬彆忘心裡頭去呀。姐姐嘴笨，老是說話不過腦子的。”

李從德笑笑：“我沒怪你，你能來看我已經很讓我意外了。謝謝你呀姐姐。”

“好了，就說到這裡吧。”金銀花收起菜盒子說：“姐姐要走了，不能再跟你多聊。你家主母要是逮著我給你送飯，又有借口罰我了。”

李從德點點頭：“晚上天黑，路上小心。”

金銀花笑了笑，走了。

李從德脫下外套，小心翼翼的捧著那碗海鮮粥，放在衣服裡麵包好，等徐秀麗忙完活，她就把這碗豐富的海鮮粥端給她喝。

她忽然想起顧榮安，她最好的朋友還沒有吃飯，就問他要不要吃這粥，她可以勻半碗給他吃。

顧榮安委婉的搖頭拒絕了，隻遞給她他這兩日寫了一半的抄本，抄到“易經”第三篇，說：“我想第一篇你也認得差不多，這是第二三篇，夠你學好一陣的。”

李從德點點頭：“謝謝。”

顧榮安微微一笑：“謝什麼，我還怕你不跟我學了呢。”

李從德捧著易經問：“為什麼這樣說？”

顧榮安歎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她，低聲道：“我覺得你很聰明，很有天份，我不想你就此埋沒在人海之中。從德，你可以走得更遠的……你不來的這幾日我日日惶恐，徹夜難眠，就是因為怕你再也不來了。”

李從德聞言十分感動，這般肺腑之言話除了顧榮安跟她說過，就再無第二人跟她說過。

李從德真的很感謝顧榮安，將來能不能繼續跟他讀下去，能認識幾個字……她都不後悔，能認識顧榮安這般良友，她已經很滿足了，直白點來說：顧榮安簡直就是天賜給她的寶物！

“不會的榮安。”李從德嘿嘿一笑，笑容可掬：“隻要你願意給我機會。”

顧榮安也應道：“隻要你願意學。”

……

子時：

六合書院徹底安靜下來。李從德帶著海鮮粥翻窗而出，興衝衝的跑回到偏院裡。

偏房裡燈火亮著，徐秀麗忙完活回來了。李從德開心抱著海鮮粥推開門，進去就見徐秀麗一臉沉重的坐在床上。

見到李從德來了她不意外，隻是沉默的盯著她女兒一張憨厚可掬的笑臉。

李從德先是把那半張沒吃完的野菜餅拿了出來，放在籃子裡，然後又把衣服包裹著海鮮粥拿了出來，擔心熱度褪去不好吃，又用手摸了摸碗邊邊，感受到溫度這才放下心來。

她捧著海鮮粥來到徐秀麗麵前，笑著說：“娘，剛剛金銀花姐姐來了，她給我做了她們瓜洲的海鮮粥，裡頭放了好多蝦子和魚肉呢……娘你快些嘗嘗。”

她滿心期待的把粥遞給徐秀麗。徐秀麗沒動，隻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盯得李從德很懵，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娘親？”

徐秀麗沒反應。

李從德又喊一聲：“娘親你還好嗎？”

徐秀麗這才做反應，卻是將那碗海鮮粥拿走，放至櫃台上，然後坐回床上繼續盯著她。

李從德被盯得坐不住，撓撓頭說：“娘你這是怎麼了？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你為何要一直這麼盯著我？”

聞言，徐秀麗掀開床褥，把李從德藏在裡頭的一堆厚厚的抄字給拿了出來，還有書生借給她的一方小硯台。

李從德直接呆住了，這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這麼一直盯著她。徐秀麗捏著那堆白紙，質問她：“這些是什麼？”

她明明知道是什麼的，卻還要問她，顯然是讓她自己老實交代。

李從德不想氣氛那麼僵硬，於是低下身子去撥弄自己的裹腳布，這疼得她實在受不了了，她感覺到裡頭都流血了，剛剛走路回來都是意誌力在強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