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娘親,我想把這個取下來洗一洗。疼得我都快走不了路了。”她試圖用自己的疼來吸引徐秀麗此刻的注意力,往常隻要她一喊疼,徐秀麗就會著急上來查看,隻有這次,徐秀麗沒有管她,且語氣淩厲的說了一句:“疼就忍著!誰不是疼過來的!”
李從德被她凶得呆住。
氣氛如火被點燃,星子開始四濺,蔓延至更大的火……徐秀麗壓著聲音質問她:“是不是這十幾天你天天都在跟那書生學寫字?”
李從德沒否認:“是。”
徐秀麗瞥了一眼手裡寫滿密密麻麻字的紙張,她不認識字,但她能感覺到這些扭曲不正的字都是她女兒寫的。
她找李從德確認:“這紙上的字都是你寫的?”
李從德繼續承認:“是。”
徐秀麗:“寫的什麼?”
李從德:“五經中的易經,這是第一篇。”
“李從德!”徐秀麗站起來用手指推了一下李從德腦門,李從德笑嘻嘻的接住,哎喲一聲,捂著腦門撒嬌:“娘,很疼。”
她以為撒嬌是萬能的,未料徐秀麗卻一點火沒散,且越來越生氣:“我竟沒想到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我不讓你做的事情你是一件不聽!”
李從德笑嘻嘻回應:“哪有。平常我還是很聽話的,隻是女兒讀書心切,就撒謊騙你了。”
徐秀麗越看李從德的笑臉越惱火,一把拽著她下床,嗬斥道:“你給我跪下!”
李從德再也笑不出來了,本來也不願意笑,她從心底覺得自己沒有錯,她就是想讀書而已,又不是持刀殺人,為什麼徐秀麗要這麼生氣?
“跪下!”徐秀麗又嗬斥。
李從德還是沒跪,板著一張小臉筆直的站在地上,忍受著腳趾間鑽心的疼。
徐秀麗急了,她覺得自己就是脾氣太好了,才讓李從德越來越驕縱。如今她已經快八歲,女紅不學,家事家事不乾,就好讀那些能隨時要她命的書!
她把掃帚拿了過來,將掃帚反轉,捏著掃帚頭,用掃把狠狠的打在她的腿上:“跪下!我讓你跪下!!”
李從德還是沒有跪,越打她一張小臉還越倔,就跟永遠不知道錯一樣。
徐秀麗氣得不行,把掃把一扔,就開始撕她練寫的那些字。紙張本就脆弱,她一手撕下去,撕掉四五張……
李從德再也犟不住了,連忙抓住徐秀麗的手,驚慌失措道:“娘你乾什麼?這些不能撕,我還沒給榮安看!”再說了,她還沒抄全!現在撕了無她這幾日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
李從德初學階段,很珍貴這些自己抄寫的東西。
徐秀麗撕下去就跟把她的心臟撕成了好幾瓣一樣。
“我讓你學!讓你學!”徐秀麗在六合書院本就過得委屈,心中本就壓抑至極,如今找到可以泄洪的口子,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當著李從德的麵把手裡的紙張全部撕了個粉碎,撕完後往半空一揚,讓它們一片片的從李從德眼前掉落。
李從德眼睛瞬間瞪得極大,她瞳孔瘋狂震動著,倒印著滿天紙片,那一片片紙片上都有她這些天不分日夜寫的字。
那些字雖然很醜,但她很珍惜,隻想著總有一日會越寫越好,沒想,才起苗頭就被徐秀麗親手折斷了。
李從德難過的低下頭,心中雖有再多委屈,但也沒爆發,畢竟字沒了還可以再寫,她不想跟徐秀麗對峙。
可就在這時,徐秀麗瞧見了她胸口藏著的抄本,那是顧榮安給她抄的易經抄本,一共三篇,足足八頁紙。
“那是什麼?”徐秀麗沉著臉質問,李從德一慌,連忙藏進去衣服裡頭,徐秀麗扯著她的胳膊,嗬斥:“給我!”
李從德道:“這個不能給你,這是榮安抄的,娘,我要還給她的。”
兩人爭奪一番,李從德輸在年齡小,身子小,抄本還是被徐秀麗還是搶了去。
李從德從沒見過徐秀麗這個樣子,不由得皺起眉頭擔憂她手裡的抄本,她口中氣喘籲籲,總算有了認輸的樣子道:“娘……你把那個抄本還給我,我拿去還給榮安,那是他廢了很長時間抄寫給我的,萬萬彆撕了。”
話音剛落,李從德瞳孔一震,就見徐秀麗把抄本給撕成了好幾瓣。她撕得很徹底,是往不能拚湊去撕的。她太了解李從德,知道就算她撕了兩瓣,李從德還是會想方設法的拚湊起來。
這般她直接撕得粉碎,再找個時間燒了,隻要李從德徹底心死,就不會掛念這些東西。
想著,她又把顧榮安送給李從德的筆給折了,也不管李從德怎麼撲上來求饒和反抗。
她狠了心要讓李從德死心,直到李從德不在反抗,雙眼空洞的蹲在地上拾撿那些碎片,她才逐漸恢複神智,心中又疼惜李從德,伸手去抓住李從德撿碎片的手。
她道:“從德……娘這是為了你好。娘若不把這些東西徹底給你毀了,你就不會死心……你……
她話還沒說完,李從德把她手甩開了。她一陣錯愕,看見李從德抬起了小臉,那張小臉上現在滿是委屈到極點後生出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