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顧榮安總是無奈的搖頭提醒她:“你現在是男兒身,對其他女兒家要有距離才行。莫叫人將心思白牽掛在你身上。”
李從德後知後覺撓撓頭:“是奧,哈哈哈……我果然還是喜歡女兒身,不若交朋友真不方便,我的那些姐姐妹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們。”
顧榮安咳嗽兩聲,看了看快要入冬的天,在商鋪買了一個不便宜的暖爐遞給李從德,說道:“你幫忙把這個暖爐給老師送去,書院的木炭該用完了,我去看看有沒有木炭賣。”
李從德點點頭,拿著暖爐去了。他找到沈如鬆時,沈如鬆正坐在私塾外的走廊上喝茶,這些年過去沈如鬆老了不少,兩鬢的黑發白得斑駁,額頭上也多了很多皺紋,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看到李從德就非常頭疼的樣子。
“你作業呢!是不是又沒寫?”沈如鬆問。
李從德嘿嘿一笑把暖爐給他遞上去,說:“老師你出的題太簡單了,我懶得答……你稍微出難點嘛。”
沈如鬆接過暖爐,冷哼一聲:“彆太自滿。自古以來自滿傲慢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雖聰穎,四書五經都能參透,但這人世之道,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我費勁一輩子都沒能學完。不是你這幾年就能學完的。”
李從德聽著有道理,沒反駁,隻看著他鬢邊的白發陷入沉思。
一晃眼七年的時間過了,沈如鬆費心費力收了不少學生,寫戲本賺來的錢,全部用於捐助學生日常生活和讀書,導致修德書院日漸敗落,都沒什麼學子願意來讀書了,他卻還在堅持著,說什麼隻要活著一天,就要為學子們著想一天。
李從德不明白他這樣像蠟燭一樣燃儘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他明明可以靠寫戲本積攢的財富去娶妻生子做生意,可是他卻不願意,說什麼隻會耽誤好女兒,他更願意帶著這些學子們生活。
那些個學子雖然有的會記著他的恩情,但更多的是出去後就再沒回來看過他,白眼狼似的。
算了算,又快到科舉時間。私塾裡八名學子都準備要去考試,就在十月份。
這個八九月私塾裡格外忙碌,要考試的學子們廢寢忘食的讀書,包括顧榮安在內,李從德想跟他說說話都沒機會。
沈如鬆在籬笆外擺擺手示意讓李從德跟著他出去走走。李從德立刻會意的跟上。七年時間過去,修德書院下山的石梯走了一波又一波學子,現下都有些毀壞。
沈如鬆怕她摔著,伸手給她:“你牽著我,彆摔著了。這裡的石梯有些不穩了,我明日過來修修,今日還有作業要批改,怕是不行,你們自己走路時注意點。”
李從德看著那支大手發愣,他記得當初就是沈如鬆牽著她去的學堂,如今在牽他的手,還是那麼厚實安全,跟父親一樣。
不過李從德這些年也私心把沈如鬆當做了父親愛戴,大抵是從小缺少父愛,她有時會真心希望沈如鬆是她的父親。
沈如鬆課堂上嚴肅,但課堂下十分親人,待每個孩子都好,都如自己孩子般相待。但孩子們對他好不好他從來不計較。
每送走一批學生他就要老上一些,如今眼看又快走送走一批,還是他最愛的一批。裡麵有李從德,也有顧榮安,一想到他精神狀態都低落了不少,整日唉聲歎氣的。
這不,才剛歎一口氣,就被李從德的手給堵回去了。李從德笑著說:“老師你就彆歎氣了,我娘說歎氣會倒黴。”
沈如鬆哼了一聲,沒應答。
李從德心中有許多疑惑,好奇問他:“老師,鄭鑫悅,李叢他們自去考場落敗後就再沒來看過你,這都幾年過去了你還是會時常記著他們。你到底是為什麼呢?你明明知道他們是白眼狼。”
“彆胡說。”沈如鬆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敲得她吃痛捂腦袋:“什麼白眼狼?這世上沒有什麼白眼狼,你萬萬不可用這般狹隘的心去看他們。”
李從德無語又氣憤:“我不理解!本來就是啊!你又是救助他們母子又是讓他們免費讀書!可到最後他們連看你一眼都不願意!”
瞧見李從德氣呼呼的模樣,甚覺有意思,像個不服氣鵝似的。沈如鬆笑了笑,說:“在這學院裡我還能管管你們,出了這學院我就什麼都不是了。你們有自己的選擇,自己要走的路,娶妻生子也罷,當官為民也罷,淪為乞丐也罷,那都是體驗。
我幫助你們從來不是要你們回報我,也不是想讓你們把我當做一個責任,一座讓你們想起來就喘不過氣的大山。孩子,你們從沒欠過我什麼,我也從沒欠過你們什麼,你們好就行,把路走得敞敞亮亮,不必一定要記著我才算感恩,你們活得耀眼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報恩了……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難言之隱,並不是他們不來看我就是白眼狼,我倒是怕他們把我當做大山壓在心口,覺得沒考上功名就無臉來見我……你可聽得明白?”
“老師……”李從德聽完止不住的落下淚來,撲通一聲跪在沈如鬆的麵前,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也十分榮幸自己能遇到如此一位聖人作為自己的老師。
“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行了。”沈如鬆看不得她這樣黏膩行為,擺擺手說:“我還沒死呢,跪什麼哭什麼?瞧著都晦氣得很。”
李從德破涕為笑。
沈如鬆抱著手裡的暖爐,眼神憐憫的看著她:“隻是可惜,從德你一身才華無處去。我沈如鬆教過這麼批學生,獨獨你最為聰穎有天賦,但造化弄人,你偏偏是個女兒身無法參加科舉,不然也能去搏一搏……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