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煜指著郝萌,再次驚訝:“你?”
“我可沒那個能耐。”郝萌笑著為他解開謎題,“我還納悶呢,謝爺爺怎麼今天突然心血來潮想起找我媽學做炸醬麵了,兩個人通了整整二十來分鐘的電話,手機機身都聊燙了,原來是為了你。”
“我?我什麼時候……”謝煜說不出話了,因為他突然想起昨晚他在朋友圈轉載的那篇美食文章,裡麵頭一個推薦的好像就是炸醬麵。他當時好像還發了“羨慕,想吃”四個字,後麵還順手加了三個流著口水饞到不行的表情。
“真羨慕你,有個這麼好的爺爺。”
“你爺爺對你也很不錯啊,教了你一手那麼精湛的棋藝。”謝煜也不知道是自己這句話哪裡說的不對,郝萌嘴角的笑意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
不過很快,她又恢複了往常淺笑靨靨的樣子。
“你看。”她抬手,指著斜對麵那棟樓上三樓那間亮著燈的窗子對謝煜說:“那是謝爺爺家。平時那裡是不亮燈的,不知道是他太過節儉還是彆的原因,以往照明全靠一盞昏暗的台燈,看著就壓抑。今天看起來,倒像個家了。”頓了頓,她又補充:“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同在一座城市,卻很少來看他,可我能看出來,你能來,他真的很高興。不著急回家的話,多在這兒住幾天陪陪他吧,哪怕陪他說說話呢,他一個人挺孤單的。抱歉,我話有點多,你彆介意。”
謝煜連忙擺手,“不會。”
“謝爺爺的廚藝是有些……獨特,不好吃你也勉強吃一點吧,好歹是他的心意。或者……你可以自己做。”
謝煜無奈,“你看我像是會做飯的樣子嗎?”
郝萌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那,不然下次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帶吧,總過你自己胡吃海塞吃出病來。”
哦,懂了。
這是想通過征服他的胃來征服他的心!
又來了,又是那種奇怪的眼神。
郝萌被他看的有些發毛,趕緊扭頭結束話題,“行了,你快回去吧,天冷了,你本來就不舒服,彆再感冒了。我家也在這個小區,離這兒不遠,你有什麼不知道的、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聯係我。”
“謝謝。”
“不客氣,應該的。”郝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衝謝煜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也趕緊上去吧,回去晚了謝爺爺會擔心的。對了,你把你手裡那袋垃圾給我吧,我幫你一丟。”
“不用了,我自己……”
“你還是給我吧,我回家剛好要路過那個垃圾回收點,順手的事,也省的你再繞路了。”
見拗不過她,謝煜隻好把手中的垃圾袋遞給她,又開口道了聲謝。
謝謝,這是謝煜今晚說的最多、也是最誠心的兩個字。
他起身,目送郝萌走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這才轉身朝爺爺家走去。
剛走到樓下,就見他爺爺正舉著個手電筒,火急火燎的往樓下衝,見到他人安然無恙,爺爺臉上焦急的神色這才緩了幾分,隨後又眉毛一挑,瞪著眼睛訓斥他:“扔個垃圾怎麼扔這麼久?!手機也不拿,我還以為你被人擄走了呢!”
要擱平時,對上爺爺這種威嚴生硬的語氣,謝煜是絕對不敢頂嘴的,可這會兒他膽子卻大了起來,“所以爺爺,你是擔心我,特意出來找我的嗎?不過有一說一,我要真遇到點什麼,你在家報個警就得了,你這腿腳也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定還添亂呢。”眼看他爺爺被他氣的就要發毛,謝煜立馬話鋒一轉,恭維道:“不過爺爺,你這種行為我還是很感動的,下次再有什麼難忘的事、我最敬愛的人之類的征文,我一定把這事寫進去參賽,保準能拿一等獎。要是拿不到獎,那就純屬是他們嫉妒,嫉妒我有個這麼好的爺爺,你說是不是?”
謝忠軍被他一通話哄的冒到頭頂的火又熄了下去,看著眼前諂媚的要上來扶自己的孫子,忿忿的把手一背,“回家!”轉身抬腳的瞬間,暼到了謝煜手中的藥盒,眉頭一皺,“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謝煜把藥盒往衣兜裡一揣,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就嗓子有點疼,估計是感冒前兆,想著吃點藥提前預防下。”
謝忠軍哼了一聲,邊往前走邊道:“還知道自己給自己買藥吃,不錯,沒傻透。誒,你是怎麼找到藥店的?離這兒最近的24小時開著的藥店都有三站路呢,公交早停了,你怎麼去的?”
謝煜愣住了。
是嗎?
怪不得。
怪不得她拿著藥回來的時候劉海兒是亂的、臉是紅撲撲的。怪不得她當時氣還沒喘勻,額頭上有著一顆一顆的細汗。
謝煜突然就想起了穆語那天的話,“她那麼乾淨那麼好的女孩誰不喜歡誰腦殘”。
是啊,她是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好到他隻是不喜歡她,卻覺得自己像做了件極壞極壞的事。
說話間謝忠軍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回頭一看,自家孫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擱二樓台階那兒發呆呢。他拍亮了聲控燈,叫了聲謝煜催促他:“謝煜!回家了,想什麼呢你。”
謝煜回過神來,幾步跨上台階,進門後順手扭上反鎖按鈕,這才想起回答爺爺之前的問題,“那什麼,藥是郝萌幫我買的,我剛在小區門口碰見她了。”
“萌萌?”提到郝萌,謝忠軍眼裡的喜歡多的都要溢出來了,“這孩子,對誰都一副熱心腸,回頭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知道了。”謝煜應道,隨即又問:“爺爺,你好像很喜歡她?”
“你說萌萌啊?”謝忠軍笑道:“你滿小區去打聽打聽,誰不喜歡她,懂事又貼心,講禮貌,樂於助人,下的一手好棋,學習成績也不錯,這孩子簡直就沒什麼缺點。唉,也就她那瞎了眼的爺爺奶奶不識貨……”
謝煜又是一愣,“怎麼,她爺爺奶奶對她不好嗎?”
“好,好的很!大過年的逼著他們一家三口搬出來住,多好啊。”
聽出謝忠軍說的這是反話,謝煜雖震驚,卻仍舊不太相信,“你這都哪兒聽來的?茶餘飯後的這些八卦信不得。”
“去去去,什麼八卦。”謝忠軍瞪了他一眼,“萌萌她媽親口說的這還有假?”頓了頓,又道:“一開始我也不信,都說隔輩親、隔輩親,我想就算不是擱在心尖尖上寶貝,怎麼也不至於像萌萌她媽說的那樣\'見都不願意見\'吧。直到去年過年,我親眼見了這老兩口,我才曉得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種老人。唉,就這品行,也配做人家長輩,真是。”
“他們怎麼了?”
“怎麼了?”提到這事謝忠軍就來氣,他指著小區大門忿忿道:“從進小區門口開始就拉著個臉、不斷挑刺兒,人家孩子好心上去幫他們拎行李,被說是\'小小年紀就這麼會諂媚,長大還得了\'。萌萌她媽氣的在旁邊一言不發,又被說是\'沒禮貌,也不問聲好,不想他們來直說\',你聽聽這話,像長輩說的麼?這還是大庭廣眾之下說的,關上門說的還不曉得有多難聽呢。”
“這話說的也太……”
不等謝煜發表完意見,謝忠軍又道:“話說的難聽就算了,做事才是真惡心人。你就說那老婆子吧,大冬天的早上非得要喝個豆漿,支使萌萌出去給她買,她也不想想,這大過年的哪家早餐鋪子還開著,沒買回來就嚷著說人孩子不孝順她,要死要活的。那老頭也是一丘之貉,當即就拉著他老伴兒要回家,說什麼都不待了,一路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家那點兒事。”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謝忠軍歎了口氣,“還能為什麼,重男輕女唄,嫌萌萌是個女孩,嫌萌萌她媽不肯懷二胎唄。”
謝煜無語,“我去,這都什麼年代了,他們家又不是有皇位要傳。”
“好在萌萌她爸媽都是明白人,搬出來住也好,一年到頭也就見他們一兩麵,挨過去就行了。”謝忠軍歎道:“可惜了那麼好的孩子,為了討那兩個老東西歡心,又是學著下象棋又是努力學習的,到了是一句表揚的話都沒聽到。擱一般人家裡,但凡能出這麼一個爭氣的,祖墳都得冒二尺青煙。”說到這兒他又提醒謝煜,“對了,你小子嘴鬆的跟什麼似的,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出去彆瞎說,還有,在萌萌麵前少提那兩個老東西,晦氣。”
“噢。”謝煜極為心虛的應了一聲。
怎麼辦,他不僅提了,而且貌似提的還是句極其不適宜的話。
心裡的負罪感,頓時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