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郝萌:不能就這麼跟他走。翹課是不對的,更重要的是謝煜是有女朋友的,必須要跟他保持距離才行。
所以,快,停下腳步,甩開他,把手抽回來,告訴他你不去,快啊!
心底的那個聲音一直這麼喊著,可身體卻仿佛不由自己控製一般。
她無法停下腳步,無法把手從謝煜手中抽回,甚至無法開口向他說任何一個拒絕的字眼。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她被謝煜一路拽到目的地,身體的主控權才又回到她這裡。
恰好起了一陣風,清甜的味道被溫柔的送進了鼻翼,又順著呼吸道甜進了肺裡。
郝萌抬頭,這才發現她被謝煜拽到了學校後門的圍牆邊,緊關的鐵門和高高的圍牆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桂花。
Y中的後門緊挨著的是已經被政府廢棄了多年的秋山公園。
作為土生土長的Y市人,謝煜小時候沒少跟著爸媽來這兒。
以前的秋山公園規模雖然一般,卻絕對能算得上是Y市的一景。
漫山遍野不知名的花草,大自然鬼斧神工雕鑿的各類奇石,成片的桂花林以及終年清碧的湖水,讓這裡成了節假日散心遛娃的好去處。
據說,原本政府是準備大力投資開發這片地方搞特色旅遊產業的,卻不想遇上了那樣的事。
那時,謝煜正讀四年級。
也就是那一年,秋山公園溺死了十八個小孩,上了新聞的頭版頭條。其中五個好巧不巧,就是謝煜他們學校的,有一個還是他們班的,叫王博。
謝煜平時跟鐘辰他們玩的比較多,跟自己班的同學反倒很少打交道,頂多也就是互相借個書、抄個作業的交情。
那個叫王博的他之所以有點印象,是因為他曾經跟人在班裡追逐打鬨時不小心撞倒過人家,人家也沒生氣,甚至都沒有聽他把歉道完,就那麼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
成績不錯,很文氣,很靦腆。
這樣的一個孩子,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失足溺死在了十冬臘月冰涼的湖水中。據說找到的時候,他整個身子都泡的有些紅腫了。
家長撕心裂肺的哭嚎著,要求政府必須就公共設施的安全隱患方麵給出個說法。在一條條鮮豔的橫幅和愈來愈甚囂塵上的輿論壓力下,政府隻好將開發秋山公園的草案一擱再擱、一拖再拖,最終徹底廢棄。
再然後,幾十輛挖掘機開進了秋山公園,填平了那個整日碧波蕩漾的湖,推平了一切,也掩埋了一切。
彆說那時候的謝煜了,就是現在的他也仍舊不太明白,為何人們總是喜歡將自己的錯處歸到無辜的一些事物上,儘管它們並沒有意識。
在Y中讀書的這幾年,謝煜曾不止一次和鐘辰他們翻牆去看過,高高的圍牆那頭,除了溝坳裡那十多棵桂花樹得以幸存,其他什麼都不複存在了。
冬天來了又走,春天走了又來。
生命力頑強的花草又重新在這裡茁壯盛放,斑斕的色彩和殘垣交織出一副美麗卻又吊詭的畫麵。
“走吧,過去看看,相信我,肯定會讓你不虛此行的。”說話間,謝煜已經身手利落的翻上牆頭,他騎坐在牆頭上,俯身將手伸給郝萌,“來啊,彆怕,我拉你上去。”
似邀請,又似是誘惑。
一定是瘋了。
將手伸向謝煜的那一刻,郝萌是這樣想的。
十一月初,其他地方的桂花都落敗的差不多了,這裡的桂花卻還熱情似火的開著,一團團、一簇簇,編了好大一張甜香濃鬱的網。
閉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郝萌覺得自己就要膩到醉了。
一陣風掠過,枝頭的桂花飄落下來,打著旋兒紛紛揚揚,像下了一場甜膩飄香的雨,又像一隻隻金黃起舞的蝴蝶。
郝萌笑著,忍不住仰起頭伸手去接。
該怎麼形容謝煜此刻內心的感受呢?
對了,震撼。
眼前的風景很美,花很美,樹很美,當然,人也很美,美到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他頭一次生動的知道了什麼叫“人比花嬌”。
真是奇怪,她的笑容裡明明還帶著克製,看起來明明那麼含蓄,卻不知為什麼就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他在蠱惑下,踩著花瓣和小草鋪就的小路,朝著她一步步,越走越近。
謝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撫上了郝萌的臉頰。
“……謝煜……”
觸手溫潤,手感超級好,他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對方驚愕的表情儘收眼底,醜的有點可愛,又有點好玩,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我說同桌,你這都什麼表情。”
“……謝煜……”郝萌伸手推了推他,顧忌著謝煜那隻吊著的手,她也不敢太用力推,隻好提高聲音道:“……太近了,你能不能稍微離我遠點?”
稍微離我遠點。
謝煜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的一乾二淨,他把手從郝萌臉上挪開,抵著樹乾,賭氣般的又往她跟前湊了湊,“不能!哪兒近了?你之前跟韓斌的距離比我這近多了好吧,怎麼也沒見你讓他離遠點。”
郝萌不懂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韓斌,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怎麼能一樣……”
謝煜聽了更氣,“這怎麼就不能一樣了!……”
本來後麵還有一萬句要吐槽的話,可都在看到她粉紅色的耳垂的瞬間咽了回去。
腦子裡拗著的任督二脈被打通。
對啊,這怎麼能一樣。
韓斌那小子也配和他相提並論?他是誰,他可是郝萌暗戀了這麼久的對象。女孩子嘛,跟喜歡的人靠太近總是會害羞的,嗯,懂了。
明白過來這層意思後,謝煜的心情就豁然開朗了,語氣也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他稍稍退開一點距離,問道:“那什麼……你和韓斌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借你外套?”
這個人的脾氣還真是陰晴不定,明明上一秒還急吼吼的,怎麼這一秒又好像有點高興。奇怪,她也沒說什麼呀?
“欸,問你呢,發什麼呆。”
“噢。”郝萌回過神來,解釋道:“也沒什麼,就是在外麵買東西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回來的時候我提的袋子破了,他脫了外套給我,讓我包著東西回去。就這樣。”
謝煜鬆了口氣。
郝萌:“他人挺好的,幫了我大忙呢。”
謝煜:……
奶奶的,這口氣鬆的有點早。
於是,他立刻板起了臉,嚴肅的再次跟郝萌強調:“什麼人不錯,你才跟他接觸了幾個小時啊,居然就這麼輕易的下結論了。”
郝萌疑惑:“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哦,懂了,愛屋及烏。
謝煜很開心。
雖然他很高興郝萌會為了他做到這個份上,不過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得給她講清楚,“……韓四楞子姑且算是我朋友吧,我的朋友自然人品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他的人品跟我之間還是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的,總之,你以後不要跟他深交,離他遠點就是了,明白?”
這都什麼混亂的邏輯。
郝萌很想這樣吐槽他,可據她對謝煜的了解,此刻最好還是順著他的好,否則這事就沒完了。
她隻好點點頭,“嗯,明白。”
謝煜滿意了,心情大好,“這還差不多。”
不容易,可算把他毛捋順了。
“那我們走吧。”
謝煜一臉的懵,“走哪兒去?”
這次輪到郝萌懵了,“……回去準備下一科考試啊。”
謝煜笑了:“回去乾嘛,反正已經取消了一門,再取消一門也沒差,還不如呆在這兒欣賞欣賞風景,你說呢?”
郝萌:……
你說呢?
抱歉,現在除了tomato,她什麼都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