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了捧管子裡流出的水,潑在臉上,冬日的水大概也就比結冰稍暖了一兩度吧,刺骨的冷意順著皮膚滲進每一根神經,凍的郝萌當即打了個哆嗦。
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是被冷水激了以後泛起來的紅色,打濕的劉海兒一綹一綹的貼在額邊,看起來好不狼狽。
燈光有些暗,她又往鏡子前湊了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能看出田進口中所說的“答案”來。
他原話是這麼說的,“你不用回答了,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答案嗎……
有這麼……明顯?
兜裡的手機震了起來,郝萌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擱到耳邊,“喂”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經被對方炸雷似的吼了一嗓子,“郝萌!你現在在哪兒?!”
分貝有點高,儘管郝萌頗有先見之明的在對方出聲的同時就拿遠了手機,但還是被震出了一陣短促的耳鳴。
多年閨蜜,林蓓蓓甚少這樣稱呼自己的全名,所以……她是怎麼又炸了的?
“我在教室……”
“你去教室乾什麼?”
“田進的手被割傷了一道小口子,我來幫他拿個創口貼……”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已經焦急萬分的打斷了她,“你怎麼還有功夫關心彆人?!快回來!程安楠拉著謝煜表白去了!……”
林蓓蓓後麵應該還是說了一些彆的什麼的,但郝萌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腦袋像被人掄了一悶棍那樣“嗡”了一聲,然後就陷入了一種混沌狀態,無法思考。難以言喻的一股情緒密密麻麻的在心裡蔓延開,像是焦慮,像是後悔,又像是恐慌和無措,總之,讓她難受的緊。
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掐斷了電話跑到了樓梯上。
所以,是來不及了嗎?
郝萌這樣想著,腳下的步伐連帶著邁的大了些。
焦急和分心的後果,是在離地麵還有四五個台階的地方踩空了一腳。儘管她已經在身體失去平衡的第一時間就抓住了身旁的扶手,可依然沒能對抗過慣性和地心引力。
她閉上眼,腦子裡思考著等會兒以何種姿勢摔下去能最大程度的減輕傷害。
然後,她就抱著腦袋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慣性沒有停,地心引力也還在繼續拉扯,她的心卻沒剛才那麼慌了。大概是因為鼻翼間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那股味道,又或者是因為對方摟著她腰身、護住她腦袋的那個動作。
他們抱做一團摔在地上,某人的頭好像還在扶手的欄杆處重重的磕了一下。
她被人扶著坐起,第一時間聽到的不是對方喊疼的聲音,而是他焦急的發問:“沒事吧?磕到哪兒了沒有?”
一種莫名的情緒和眼淚一起決了堤,是她僅有的理智所攔不住的。
她撲了上去,緊緊摟住謝煜的脖子,不發一言隻是哭。
謝煜楞了一秒,也隻是一秒,下一秒他就立刻回抱住了她。
他想,她應該是被嚇壞了。於是他伸手,一下一下像安撫小孩子那樣拍起了她的脊背,情急之下嚴厲的聲音也在此刻變的柔和起來,“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是接住你了麼,乖,不怕。下次走樓梯的時候多注意注意腳下,小心點兒就是了,昂……”
不知道是他那句話沒有說對,她瞬間哭的更大聲了,摟著他脖子的手也比之前更緊了些。
有點勒,卻實在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謝煜將懷裡的人摟的更緊,雖然再沒說什麼,但輕撫她脊背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
一下,一下。
直到她徹底平靜下來。
冬季的衣服有些厚的緣故,褲腿挽到膝蓋處就再挽不上去了。
謝煜看著露出的一半紅腫,腦袋裡開始猜想掩藏在衣服下的另一半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懊惱的情緒在心裡蔓延開。
嘖,失誤。剛護住她腦袋的時候怎麼忘了護住她的膝蓋?!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自個兒倒先“嘶”了一聲,“很疼吧?”
“還……好……”她話音未落,他已單膝跪在她麵前,低下頭,捧起她的腿,薄唇湊近她膝蓋的傷處,輕輕的幫她呼起氣來。
烘熱的吐息噴灑在傷處,有點燙,有點癢,倒顯得疼的感覺不是那麼明顯了。
姿勢有些怪異,有種說不出的曖昧,儘管周圍沒什麼人,卻依舊讓郝萌覺得雙頰發燙,“謝煜……”
她想要抽回腿,卻沒能成功,他鉗著她腿的力道大的嚇人。
“彆動!”他抬頭,頗為不滿的剜了她一眼,關心的、埋怨的話滔滔不絕的講開:“說要帶你去校醫室你不願意去,說幫你去買瓶紅花油你也不要,你這病患也太難伺候了點吧?”
“我……”
“我什麼我,騙子,說好看我節目的,結果半道兒就不見人了。你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就算有,也不差那兩分鐘吧,你就不能等看完再離開?”
“我……”
“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走路不當心就算了,居然還敢在樓梯上跑,你就不怕一頭栽下去?要是那會兒我沒及時出現怎麼辦,你還真準備就那麼抱著腦袋滾下去?……”
郝萌默默的歎了口氣。
不行,完全插不上話,要不還是先等他教育完吧。
她安靜的洗耳恭聽,他卻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半晌,他才又開口,“你中途離開就是為了取那個?”
那個?
郝萌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兜裡的創口貼露出了一截兒,看起來搖搖欲墜就快要飄到地上,郝萌順手將它又往裡塞了塞,還沒來得及回答謝煜的上一個問題,下個問題就隨即而至,“你哪兒傷著了?”
對上他擔心到有些焦急的視線,她趕忙解釋,“不是我,是田進,他的手被易拉罐的拉環割了一道口子……”
解釋的話沒有說完,某人的臉色就已經臭了起來,“多大一條口子啊,把你急成這樣。”
話裡酸勁兒十足,郝萌一時沒品過味兒來,還在那兒跟他比劃,“差不多這麼長吧。”
謝煜:……
沉默了幾秒,他開口冷哼了一聲:“哼,那是得跑快點,再慢點他那傷口怕不是就要愈合了。”
陰陽怪氣的太明顯,郝萌終於悟了,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她開始解釋:“那個,我跑不是因為……”
奈何她有心解釋,某些人卻並不打算給她解釋的機會,“好歹同桌一場,怎麼我受傷沒見你關心一句,他受傷你就撲的這麼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