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敢。”謝必安搭過範無救肩膀笑道。
“不知二位可曾去過苗疆?”玄玉為二人一一斟茶,狀似無意的詢問。
“苗疆?那兒的風土人情與中原相較很是不同,我二人不曾去過,隻是大抵聽過一些傳言。”謝必安眉心微蹙,似是想到些許不愉之事。
“已經變成傳言了嗎?那二位可曾聽過苗疆巫蠱之術?在下想給二位聽個故事,不知兄台是否賞臉?”
玄玉微微愣住,執起茶杯的手一頓,複又釋懷一笑。
“可。”
“苗疆煉製巫蠱之法,就是將那些有名無名的毒蟲抓來封進同一處,日久天長,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是蠱王。”
“說到習俗,苗疆中人皆名於姓前,在下亦不例外。如兄台所見,在下正來自苗疆蠱術最盛之地。”
玄玉沉浸在往昔痛苦的回憶中,腐肉隨著鮮血緩緩流出,傷口終會愈合,他不再將自己困入囹圄,願意去直麵自己由來已久的恐懼。
十餘年前。
玄玉那時才過總角,苗疆盛行巫蠱,而玄玉所在,正是當年苗疆一帶巫蠱最為繁盛之地。
彼時曾有傳言“世上五毒皆無毒,豈上赤蕭枉斷腸”,作為赤霄宮的少宮主,煉蠱製毒、繼承衣缽,是他生來的本分。
玄玉卻生來性喜中原的丹青水墨、潑墨揮毫,更向往曲水流觴,群賢畢至之風。
他這種心思理所當然的不被允許,但他生來一副傲骨,從不肯受任何人擺布。
他看慣了身邊人的阿諛奉承,看慣了父兄的那些所謂朋友,背後露出的怎樣一副陰險歹毒的嘴臉。
他厭極了那些醜陋的毒蟲,恨透了那些承載了不知多少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令人作嘔欲望的所謂至聖蠱術。
那些中了毒蠱的可怖死相讓他感到恐懼和惡心,那些人對他煉蠱天資的誇讚更讓他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厭惡與鄙棄。
毫無意外的,雖生在苗疆,他卻從未學習過任何一種蠱術。
剛極易折,強極則辱。
一場“疫病”儘數帶走了赤霄宮所有人的性命,許是命運弄人,年僅十歲的玄玉沒能一同死去。
玄玉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赤霄宮中隨處散落著麵色青黑,臉上卻帶著一抹詭異笑容的屍體,他顫抖著雙手一具一具翻開那些屍體。
翻了不知多久,日月交替不知凡幾,手上的鮮血與泥土混至一處,直到被絕望裹挾至無邊煉獄,他也沒能找到自己的親人。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將這些屍體儘數掩埋,收好包袱離開,妄圖找尋真相。
他又冷又餓,離開赤霄宮前,他曾找尋過,但值錢物品卻已被儘數搜儘。街邊的酒樓客棧也沒有一個人收下他,最終隻好斂了包裹去當鋪當些銀錢作果腹之用。
老板斜眼顛了顛包裹,擺弄擺弄裡麵的錦衣,從櫃台上拿了兩顆碎銀和一串銅板扔給他。
“看你可憐才給你的。勸你一句,這衣裳可是稀罕物,既然無家可歸了就自己收斂些,當心被人搶了去。”
傍晚,他蜷縮在街邊的一個角落狼吞虎咽的啃著饅頭,卻不知饅頭的香味在一樣無家可歸的眼中,與豺狼見到血肉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饅頭!我好幾天沒吃過饅頭了!”
“看他這細皮嫩肉的樣,說不定身上還有些值錢的東西,大夥快搜搜看。說不準明天就能去酒樓買隻燒雞打牙祭!”
“嘿嘿,還真有。這麼多錢不去住客棧反倒縮在這,難不成你是專程來給哥幾個送錢的?”
“我看這小子八成腦子有病,這世道哪還會有什麼菩薩?我呸!鬼都不信!”
“怕不是那家的小公子吧?還是彆了,咱可惹不起。”
“誰家公子睡街上?你腦子也有病不成?”
幾個渾身臟兮兮的乞丐湊上前去,不由分說就搶走他手中的饅頭,還一並搜走了他才當到的碎銀和銅板。
“還給我!”玄玉死死拽住為首乞丐的褲腳,狠狠咬了一口。
“臭小子敢咬我!今兒不教訓教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打!給我打!”
玄玉平日裡練的那些花架子根本派不上用場。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他在地上縮成一團,拳打腳踢雨點般落在身上。
“呸!晦氣!”
那群乞丐咒罵著離開了,玄玉又累又痛暈倒在地,卻不想,他將落到更恐怖的境地。
半夢半醒間,他耳邊傳來一道清脆卻惡劣的聲音。
“喲,長得不錯。就給少爺我當個貼身丫鬟吧。”
“少爺,他是男的。”
“那不是更有趣嗎?就按少爺我說的做,帶回府上,去給他換丫鬟的衣服。”
“是。”侍從在心中為麵前昏迷不醒的人上香默哀。
翌日醒來,麵前出現了一個清秀的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昨天是我救的你,你得給我當貼身丫鬟報答我。”
“玄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在下來世願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以報大人恩德。”玄玉跪在地上行了一個標準的叩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