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扶著他一路走到東廂房,推開大門將他抬上床,把他身上被酒沾濕的衣物褪下,換上乾爽的褻衣,又打來熱水仔細幫他擦拭身體。
“必安兄……我的……我要保護他。”
範無救一把抓住他的手,依戀般的放在臉頰上蹭了蹭。
“好。無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定能護兄長周全。”
謝必安任他蹭著,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我護不住你。騙子!”
範無救賭氣似的扭過頭,虎牙泄憤般的在他手上來回磨,卻不使力。
“哈哈……彆鬨了,癢得很。無救莫非屬狗不成?”
謝必安笑著捏住他雙頰,揉亂了他的頭發,起身要把那盆涼透的水拿走。
“不許走!”
範無救死死扣住他雙手,皺眉出聲。
“好,不走不走。”
謝必安笑著輕歎一聲,捏了法術將水端走,褪去衣物躺下,替他掖好被子,抱著他沉沉睡去。
“必安兄……”
範無救身體蜷成彆扭的姿勢靠在他胸口,輕聲的囈語飄散出說不儘的依賴和眷戀。
翌日清晨,眾人一同相聚用餐。
“說來,我二人本是為潁川傳聞而來。不知在場諸位可有見解?”謝必安起身一一敬酒詢問眾人。
“在下知之甚少,隻聽得潁川周邊似有狼妖作祟,還有一說是什麼上古留下的魔畫。在下本不信任鬼神之說。”
“如今見過二位仁兄,方知三尺之上,當真有神明相守。二位或可前去一探究竟,說不得確是有妖孽作祟,如此,也算是除了一大禍患。”
玄玉起身回敬,說到“神明”二字時似是戲謔,又似乎釋懷,談到妖孽時,神色變得些許凝重。
“那我二人用過飯後,便先行離去。”
範無救聽得妖孽作祟之說,眉心一蹙,起身拱手示意就要告辭。
“那便有緣再見,恕不遠送。若二位仁兄來日光臨寒舍,在下必定掃榻相迎。”
玄玉爽朗一笑,頗得幾分江湖兒女豪邁之氣。
“嗷嗚!”
行至潁川周邊一處名為“落霞”的古鎮,二人聽得似有狼群嘶吼之聲。
“這位公子,你可曾聽到狼群的聲音?”
謝必安攔下一位形色匆匆的青年,溫聲詢問。
“哪有什麼狼群!那是個妖,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放開我!我還要趕去逃命呢!”
青年一把甩開他的手,神色驚惶,語氣斷斷續續,驚恐之意不可名狀。
“喂……你……”
範無救拉住抖成篩子急著逃命的青年,略顯不耐的出聲。
“落月崖,他就在落月崖下。彆怪我沒提醒你們,沒事彆去送死!”
青年狠狠甩開他,怕被聽到似的囁嚅出聲,雙手顫抖著胡亂指了一個方向,眼神左顧右盼一番後急急跑遠。
“看來確有狼妖作祟。”
範無救語氣極為凝重,拉住謝必安往青年所指方向跑去。
“如此惡行,我二人需儘早將其斬殺。”
謝必安聽得這話,一並收了笑意握緊青霜,周身散出些許凜然劍意。
“這是自然。”
範無救不再多言,拉著他快步前往落霞鎮落月崖。
落月崖下,煙霧繚繞。
似有極強勁之神力封印附於崖下,似真似幻,令人昔日之景曆曆在目,重現昨日光景。
“那多管閒事的臭道士總算做了些好事!我倒要看看這世間是否都是那些沽名釣譽的虛偽之徒!殺!殺了他們!”
沉入回憶時,二人耳旁聽得一道憤恨到極致的聲音在嘶吼咆哮,似是灌注了數不儘的癲狂恨意。
他們的回憶要追溯到千年以前。
彼時正值亂世,紛爭四起,綠林落草為寇者不知凡幾。吏治腐敗,上行下效,百姓民不聊生,遠在邊陲之鎮更有易子而食之慘劇接連發生。
邊遠小鎮的一個名為範家村的村落,其間一處破漏屋室中,隱約傳來女子淒淒切切的虛弱哭聲。
“這個世道,怎麼養得活啊!村中已經斷糧多日,昨日官府還來抓了我們家那口子,說是充什麼壯丁……”
“隔壁嬸娘家他們說……不!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家那口子已經回不來了,我不能再看著我的孩子去死。”
“彆怪為娘心狠,若上天有好生之德,求你保佑我兒平安長大!民婦就此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
破敗屋舍中,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跪在地上祈求上天,拿了僅剩的一塊破布,和唯一一個完好卻也已經鏽跡斑斑的鐵盆。
她眼神一凜,狠狠咬破手指,在布條上寫上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範”字,取了僅剩的破棉絮圍裹在剛出生的嬰孩身上,一步一頓向河邊走去。
“嘻嘻,嘻嘻……”
剛出生的嬰孩並不能看懂她悲痛到極致的情緒,伸出細瘦的小手抓住自己母親的手天真的笑著。
女子把鐵盆放在河中推了推水波,看著鐵盆順著水流飄遠的身影,她脫力般跪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哎呦!大哥,你看那是個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