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取了布巾沾濕,將他亂動時還未乾透,正四處亂淌的顏料擦拭乾淨。
謝必安怕他被自己臊得無地自容,心知不能逗得太過。乖順的任他不甚溫柔的將他按下擦拭,笑著轉過身去,繼續翻看。
乾枯的枝杈逐漸開出鮮豔的紅梅,範無救涮了狼毫,蘸取些許辰砂,一點一點的綴上寒梅。
點了紅梅還嫌不夠,又隨手蘸了些辰砂將他背上梅花一一暈染開來。
霎時,一樹紅梅如同自骨肉鮮血中叢生開儘,斜斜一支自肩頭至尾骨,盛放在他的身上。
範無救收了顏料布巾和狼毫,見他百無聊賴翻看話本的樣子,又臨時起了意。
信手蘸了些辰砂,在他額間細細勾勒了一枚冷蕊,笑著湊上前逗趣玩笑。
“必安兄,不如與賢弟講上一講,這書裡都說了些什麼?”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虧得無救不是什麼帝王之相。”
謝必安眼中微微含著笑意,盯著他的手若有所思的揶揄道。
他趴在床榻之上,額間一抹豔魄襯得他越發清冷出塵,背上寒梅自燭火中搖曳,竟隱約帶出了幾分惑人氣息。
身下褻褲褪至大腿,繡著梅花的白色外袍堪堪掩住一叢風光,看不分明。
範無救匆匆移開目光,不敢再看這一副綺麗風光。
“分明就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必安兄又來取笑賢弟。”
不過多時,謝必安背上的顏料被儘數晾乾,他拉起褻褲係上帶子,將外袍放在一邊。二人一同沉沉睡去。
次日晨起,便聽得門口的大堂傳來一陣切切察察的聲響。
二人取過簪子綰了發,穿上衣袍,拿起佩劍,攜手走進大堂。
隻見得大堂之上,一位嬌俏女子款款而來,抱住一旁男子的手臂,狀似親昵的問詢。
“華郎,爹說我們明日就將成親了。你為什麼不笑一笑呢?”
被稱為“華郎”的男子雙唇不斷囁嚅,似是怕到極點,極為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
“好,成親。久安,我們明日就成親。”
“華郎你真好!來者皆是客,大家明日都要來喝葉某的喜酒。”
被稱為“久安”的女子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顏,她欣喜的環住“華郎”的脖頸,眼神卻古井無波,隱隱帶著一絲血色。
那女子話音剛落,客棧中便掛上了大大小小閃著幽暗光芒的暗紅燈籠。
血氣越聚越多,濃重得嗆人,逐漸凝為實質,周遭被染上了黯淡的鮮血顏色。
“一拜天地!”
桌岸之上擺了“喜”字的紅燭裂開一道縫隙,口吐人言,嗡嗡作響,燭淚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像極了含著血沫的垂死之人。
“二拜高堂!”
桌岸上的靈牌化為人形,伸出薄得紙片一般的手狀若慈愛的拍了拍新郎新娘的手。
“爹,娘。女兒好想你們!”
葉久安放開“華郎”的手,欣喜的撲上前抱住“靈牌”,撒嬌耍賴,語調之中無儘的依戀。
忽略此時詭異的場景,倒真像是一個溫馨的家園。
“夫妻對拜!”
燭火閃了兩下,徹底滅了。周遭的衝天血氣,將整個屋子環繞成了一片暗紅的濃霧。
與此同時,屋中的其他人逐漸現出猙獰的鬼相。
他們麵色青黑,獠牙長至鎖骨,深紅的尖利指甲七寸有餘,一身染血的破衣爛衫,黑紅的血液順著七竅緩緩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逐漸聚集在“華郎”身邊,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將他拆骨啖肉,埋沒啃噬。
“華郎,你怎麼了?久安有那麼嚇人嗎?”
葉久安靠在“華郎”身上,語氣略帶了幾分嬌嗔和埋怨。
她伸出深紅的尖利指甲勾住他的衣角把玩,全然一副依戀情郎的少女情態,似是正對著自己的愛人肆意撒嬌作癡。
“沒、沒有。”
“華郎”抖如篩糠,陪著笑磕磕絆絆的吐出幾個零星的字眼。
“爹爹,娘親,還有葉家的所有人,他們都死了。華郎,他們死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葉久安繞著自己衣角,似乎很是困惑的詢問出聲,全然一副一無所知的天真嬌俏模樣。
“許是、許是壽終正寢了吧。哈哈,壽數由天定,這也是沒辦法的。”
“華郎”乾笑幾聲,額角的汗液越流越多。
“你騙人!明明都是華郎殺的。你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能忘?”
葉久安跺了跺腳,嘟起烏青的嘴,暗紅的血液自唇角流下,她搖了搖頭對他嬌聲嗬斥,話語中隱含的內容卻教人心中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