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潭身披紅袍,身上係著一朵大紅花,騎著高頭大馬,伴著一陣喧天鑼鼓,遊街示眾。
傍晚時分,三甲相約聚於酒樓。曲水流觴,吟詩作對,好不快活。
探花郎是個年紀尚幼的小公子,難免對話本子有些興趣。酒過三巡,竟與二人講起了狐仙妖鬼之說,時而詭異可怖,時而綺麗香豔,逗得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狐仙……”
孟玉潭腦中一陣刺痛,一張清麗絕俗的美人麵驀地出現在眼前,心臟竟一抽一抽的疼痛起來,像是被擰成了一團。
“哎,孟兄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把賢弟講的話本子當了真不成?”
“不說了不說了,賢弟若是再說下去,孟兄說不準,今晚就要去到哪個山洞裡尋狐仙了!”
探花郎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擺了擺手,麵色通紅,不知是笑他笑的,還是酒氣太多上了頭。
“在下失禮,今日先行告退。改日再與各位仁兄一聚。”
孟玉潭腦中細密的痛感越來越重,像是有顆細針在腦中肆意攪拌,心臟更是疼得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孟兄可是身體不適?今日不若就喝到這裡,賢弟送孟兄回家。”
探花郎收了戲謔之態,正色詢問於他。
“無妨,許是酒氣熏了涼風,在下自行歸家便是。”
孟玉潭扯出一抹笑容,跌跌撞撞的離開,留下兩個百思不得其解的人相對靜坐。
“孟兄這是怎麼了?難道大晚上講狐仙,反招了鬼不成?”
探花郎撓了撓頭,眉毛皺成一團。
“誰知道呢?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若是有哪個美貌狐仙傾心於他,倒也不算什麼怪事。”
榜眼郎抬起被酒氣熏紅的眼,調笑出聲。
“多謝公子搭救。”
“白璃沒有親人了……”
“這句是這麼念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白璃姑娘不會寫字嗎?來,我教你。”
“公子,白璃對你一見傾心。今生若能與公子結為夫妻,白璃死而無憾。”
“你不可以說‘死’字!”
“玉潭!你怎麼樣?你為什麼這麼傻?”
“漂亮姊姊!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白璃,你叫孟玉潭。我們是一對夫妻。”
“什麼是夫妻?”
“夫妻就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太好了!我喜歡白璃姊姊!我要和白璃姊姊做夫妻!”
“玉潭,我不能讓你死。”
“呃!白璃!白璃!白璃你在哪裡?”
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他捂著頭癱坐在地,心臟的鈍痛越發明顯,一點一點的切割□□,直要將他積毀銷骨。
次日清晨,他被發現昏倒在地。
“憂思成疾,藥石罔醫。”
探花郎打開孟家大門,發現孟玉潭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連忙請了大夫來看他。
大夫留下八個字,宣判了他的死刑,搖了搖頭,歎息離去。
上元元夜,萬家燈火。
“白璃!你終於來找我了!”
孟玉潭伸出枯槁的雙手,緊緊抓住眼前的幻影。唇邊帶著一抹微笑,溘然長逝,雙手無力的垂落床邊。
“白璃!白璃!我來找你了!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酆都鬼城境內,不可大肆喧嘩。妖類身死即是魂消,不入輪回,你找不到她的。”
他剛一下到酆都,就連忙大聲呼喚起來。卻良久未有應答,聞得此言,腳步一頓,癱坐在地,神色哀戚。
“我要等她。無論要多少年,我都等。”
孟玉潭撇開他,向忘川河畔跑去。
“隨你。汝等生前未有惡行,若不願離去,亦可自行留在酆都。”
“不過我得提醒你,凡人魂魄未有酆都授印修得仙身者,最多滯留不過百年,就會徹底煙消雲散。”
鬼差不甚在意的聳聳肩,似是已經習以為常。
忘川的彼岸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花葉生生不再見,正如他與白璃。
“喂!你還不投胎是嗎?明日再不投胎,你就會徹底灰飛煙滅。你明知自己根本等不到她,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百年前押他來酆都的鬼差看不下去,坐在他身旁冷聲出言,似是要將他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拉扯出來。
“我要等她……我要等……白?為什麼我不記得她的名字了?為什麼我會忘了她?嗚嗚嗚……”
白璃的名字在他舌根反複盤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在忘川河畔抱頭痛哭起來,哀怨的哭聲傳遍了整個忘川。
“哎,小心些。這是忘川河。每年酆都都有不慎掉進去被百鬼所咬,落得個身死魂消下場的鬼。彆以為你做了鬼就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