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柔的安撫著懷中受了驚嚇的女子,又轉過身去厲聲吩咐了一乾下人。
他前世也是這樣對我的,為什麼他不記得我了?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殺了她!”“殺了她!”。
她變出一把利劍,猛的起身,狠狠刺向她心口。
滴答,滴答。
利劍穿胸而過,沈臨佩抽出劍身一把刺進趙玉笙心口,血水和淚水混成一團,她取出僅剩的半顆內丹放在掌心,慢慢的捏碎。
“為什麼……”
她眼角流出淚水,大睜的雙眼儘是不解,萬念俱灰下毀了內丹,變作一團貓屍,倒在地上。
“啊!妖怪!妖怪!”
女子花容失色,軟倒在沈臨佩懷裡。
“夫人莫怕。我們回屋。”
他柔聲細語的安撫她,將嬰孩抱給奶娘,扶著她慢慢回了屋。
“既已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又怎會還是原來的那個人?他不是你的沈臨佩,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謝必安微皺了眉,心下唏噓,似是不忍。
“他的姓名,他的形貌,他和前世一模一樣,怎會不是?”
貓兒布偶聞言更加生氣,手上動作不停,似要將懷中的一方山石抓裂。
“他的脾氣秉性是否如一,你應是知道的。”
範無救悄悄握緊自家兄長的手,猶豫片刻,決意打破她沉迷其中的虛幻。
“我……知道嗎?”
“姑娘不是凡人。若是這些鮮魚吃完了,可以來擷香閣找我。”
“我……在下還要去書房讀書,玉笙姑娘請自便。”
“我不管她是人是妖,我隻知道我喜歡她!”
“我不能讓玉笙受傷。”
“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姑娘自重。”
“在下已有家室,若姑娘執意相纏,莫要怪我將你轟出去!”
“夠了!快把這個瘋子轟出去!”
腦中的碎片絲絲縷縷回蕩在耳邊,有如實質。
“他不是我的佩郎。他不是我的佩郎。”
縹緲的聲線漸行漸弱,直至完全消散。
屋中布偶洗滌一新,整個小鎮變作一片九幽盛景,迷離詭怖的幻象儘數瓦解,但似乎還有些未知的事物藏匿其中,未被發現。
“二位仁兄,在下身有要事。不多久留。明日九幽有一盛大祭典,如不嫌棄,明日此時,來客棧找我,在下定掃榻以待。”
秦寧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罕見的帶了幾分正色,微彎下腰向二人抱拳示意。
“那便一言為定。”
謝必安笑著回了個禮,拉著範無救的手回到房中。
“如此,倒也不算太壞。”
謝必安微彎了雙眼,唇邊溢出一句似有若無的慨歎,起身開了壇烈酒,痛飲一口。
二人坐在桌前對酌,小小一壇烈酒被兩隻冷白的手換來換去。
範無救今日作怪得很,有旁的新壇不喝,偏要就著他的手才肯賞臉一飲。
“簡直好得不得了,我們現在可是能相伴千年萬年。”
他取過一條長凳鋪在身下,大喇喇躺在他懷裡,雙手環抱著他的腰,笑得明亮。
“無救可是要為兄喂你不成?當心嗆到。”
見他這樣,謝必安捏了捏他的臉頰,笑得無奈。
“酒不醉人人自醉。”
範無救抱著他的腰支撐起身體,咬住酒壇,就著他的手咽下一口烈酒,在他臉頰落下一吻,重又躺了回去。
“又說胡話。”
謝必安握住他的手,笑得寵溺。
半晌,雙手滑上他後腰,將他抬起,微折了腰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七月初七,九幽祭。
祭壇周邊點了篝火,鐵架子在火焰上高高支起,牛羊馬彘串在上麵不住的滴落油脂,散出誘人的香氣。
茱萸、花椒、粗鹽粒被一雙雙不斷跳動著的手隨意潑灑,激出更為誘人的香氣。
九幽族人在篝火旁跳著歡快的舞,手上還拿著一壺細瓶口的葡萄美酒,時不時有不慎嗆了的人停下腳步略歇一歇。
半晌,重又回到隊伍裡歡笑玩鬨。
隻是不知,葡萄美酒中似有若無的一絲苦澀味道因何而來。
台上的祭祀皮影開了場,一字一頓間說儘了其中不可名狀的苦澀。
上古之時,伏羲、蚩尤、女媧負責執掌人間事務。
伏羲掌凡間仁行善念,蚩尤掌人世刑罰苦厄,女媧則掌繁衍生息之職。
三者各司其職,缺一不可。
直至萬年前一場浩劫,倏地打破往日苦苦維係的平和。
於是,昔日好友兵戈相向,反目成仇。
逐鹿一戰後,世間從此再無蚩尤。
九幽殘部因其所為,被打為魔族,幽居九幽魔境之下,再不見天日。
“看那,那些凡人隻要得到一點點好處,就會貪欲見長,覆水難收。已經過去了千萬年,仍是一絲長進也無。何苦還要施舍他們那些所謂的仁善?”
赤發獠牙的男子伸出利爪扣住棋盤上的黑子,喉中發出的嘶鳴仿若砂紙相互摩擦而成,正肆意嘲笑著他們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