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安兄身上香得很,像是寨子後山上養的嫩竹子。十九想學畫竹。”
範十九心中驀地一動,話語不經大腦溜了出來,染得耳尖紅了一片,斜飛的俊朗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薄唇緊抿,像是怕他生氣。
“好。”
謝必安握了他的手,用了巧力,引導他慢慢畫下一支頗具風骨的翠竹,又仔細講解了各類顏料的調色研磨。
夜幕悄然降臨,筆下的翠竹風骨越加清冷鋒利,像是要活過來一般。
臉上沾了墨彩,像隻大貓,謝必安抬袖替他擦去墨彩,惹得他臉上泛了紅,匆忙忙跑回自己房裡,埋進被子裡,不許他看。
謝必安笑著替他掩了被子,轉身離去。
時如逝水,二人身量漸漸拔高,將行冠禮時,謝必安忽然說要送他一個名字。
“觀十九仗義行俠之時,頗有幾分鐵麵無私之風。所謂‘作惡犯法者無救’。無救,喜歡嗎?”
謝必安手上擺弄了一把青霜,抬手微挑了他的下巴,笑得狡黠。
“無救很喜歡!多謝必安兄賜名!”
範無救猛的飛撲到他身上,笑容燦爛無比,連天邊的驕陽都自愧不如。
除夕之夜,二人相對酌飲一壺烈酒,窗外的寒梅雪魄呼啦啦開了一片。
謝必安披上狐裘,起身拈了一枚花枝,似在感傷。
“必安兄可願將寒梅風骨封於己身?”
範無救抬了腕,朝他一揚手,露出不知何時被他拿在手裡的狼毫。
“倒是風雅得很。”
衣帶一抽一解間儘數散開,帶了雪魄骨的一樹寒梅開了滿身,顏料狼毫散了一地,酒水對酌飲著,炸出一片活潑熱烈的生氣。
又是一年雪夜。
謝必安抬手蘸了辰砂想替自己再畫一樹梅骨,卻怎麼也夠不到,索性抬手砸了酒壇,辰砂散了一地,像極了那日大雨滂沱時地上暈染開的連綿血跡。
“無救……求你再回來看為兄一眼……”
嗚咽摻雜著淚水落在地麵上,像極了心間泂泂流淌的血泊,再擦不乾淨,隻得任他流乾心血,日漸枯萎。
範無救站在他身邊,冰冷的懷抱猛的穿過他身體,雙手無力垂下。
刺骨的寒意驀然而至,謝必安跌跌撞撞的起身推了房門,來回搖頭,似在找尋些什麼。
半晌,身體緊靠門框,慢慢滑落在地,淚水鋪了滿臉。
天邊的明月溫柔疏離,寒涼刺骨,我願用我的一切溫暖他,甚至生命。
沉浸的落日燃儘心血,沉入地底,空留一泓冷涼月光,碎裂一地。
不可留。
不可棄。
利刃緊鎖了繩索,彼岸連結了花葉。
此生終將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