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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不渡 冷浸酒 3210 字 11個月前

番外十二:無定棋

當今天子赤子心,好聽曲兒,世人皆知。

天高皇帝遠,蠡蟲翻了天。

或許,另辟蹊徑,做儘姿態,下一曲無定之棋,能替他翻案?

謝必安輕笑一聲,在盤上落下一枚白子。微微起身拿了盛放黑子的盒,伸直手臂,反向落了一子。

對麵端坐的人頸上縫了堅韌絲線,頭顱微垂。一柄黑傘撐掛上椅背,擋了灼眼日光,那人靠在椅上,麵色蒼白,一動不動。

桌上茶盞打起浮沫,隱約透出一抹青翠雅意,像極了那年竹下對弈時,他活潑明亮的動人笑顏。

“好無救,來嘗嘗為兄親手點的水丹青。”

手上鋪了層層疊疊傷口的人捧了茶盞,遞到他麵前。半晌,仿佛未曾察覺似的,微彎了臂膀轉到自己麵前慢慢飲下。

苦得很。

難怪無救平日裡更愛飲酒。

泛了乳白熱氣兒的茶盞騰起煙霧,飄忽忽的蕩,須臾間,帶他回了一觸即碎的幻夢往昔。

“苦澀了些,像病時喝的煎藥湯子,賢弟還是更愛飲酒。”

那人猛灌一口水丹青,微皺了眉,手指微點了點棋盤,思慮片刻,落了一顆黑子。

“哈哈哈……茶是用來品的,怎可像無救這般……動輒做了焚琴煮鶴的景兒?”

謝必安接過茶盞,慢慢飲了殘杯,抑不住的溫柔笑意勾上唇邊,執棋微轉了轉,盤上霎時落上一子,呈圍攻之勢。輕捏了他放在棋盒的手,似在調笑。

“若那鶴好吃,何必偏要奏樂賞它?煮便煮了,有何不可?”

範無救掰開他的手,細細察看片刻,忽的綻出一抹活潑明亮的笑,微彎了眼問他,端的一派頑劣孩童氣。

“必安兄,承讓了。”

“好無救,再低頭看上一看。”

謝必安微挑了眉,抬手落下一枚白子。恰是死局逢生之相。

“賢弟倒覺得,這水丹青配上椰子奶餅,味道應是不輸尋常。”

一枚黑子不講道理的鋪上吊詭一角。

“不下了。賢弟方才被勾了饞蟲,必安兄可願陪賢弟去市集買些椰子奶餅吃?”

範無救忽的起身繞到他身後,環住他肩膀笑問。

死棋。

謝必安執棋思慮片刻,索性攪了棋盤,收了子碼進棋盒,仔細收好。

“無救好生不講道理,分明自己勾了饞蟲,竟還怪到為兄身上,動輒毀我的棋。”

起身收了茶盞,理了棋盤,手上輕捏了他的臉頰,笑得戲謔。

“看為兄平日都在想些什麼?竟忘了無救愛拿椰子奶餅作配。”

凝了浮沫的水丹青漸漸散開,化成一汪翠葉汁子,被人抬手拿了,慢慢飲下。

太苦了。

這樣苦澀的東西,合該用椰子奶餅作配。

雨點倏地灑落,淅瀝瀝鋪了滿地。他將範無救抱起,回到房中,抬手拿了被子替他掩好。鎖了房門,執傘去往南台。

南台橋下。

一個白衣男子手上拿著油紙包,露出裡麵帶著奶香味的糕餅,一口接著一口,慢慢咽下,淚水混了香甜奶味,有些鹹。

“好無救,你再不來。為兄就要把你的椰子奶餅吃光了。”

油紙包點著碎屑,飄落在地。

雨漸漸停了,他收了傘,去到鋪子裡買一壺白墮,走回家中。

手臂盤曲成幾乎不可能的弧度,交替飲下,似在交杯對酌。

雙手環抱住他冰冷的身體,靠進胸膛,有嗚咽聲慢慢散出。

“謝小公子,您的信。”

門外傳來一道敲門聲,信使拿了一遝紙遞給他,眼中混雜了看不清的神色,似是憐憫。

“多謝。”

謝必安抬手接過信件,失魂落魄的關上房門,提起酒壇,繼續酌飲。

片片染血白絹被他隨意丟在地上,棄如敝屣。

“我早該知道的。天高皇帝遠,遠在天邊的帝王威儀又怎比得上近在咫尺的官威?想是傳不到了。”

他猛灌一口酒,疲憊不堪的聲音慢慢飄出,似是嘲弄。

“當真死棋。”

“謝小公子,聽說了嗎?明日大理寺卿將來長安街巡查視下。或可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