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外的信使猶豫片刻,忽的回轉敲上他房門。
“多謝。”
“撲通”!
屋內傳來一道跪地叩首聲,帶著些微哽咽的聲音傳出房門,教人不忍再聽。
“不、不必多禮。”
信使拿了派發信件,逃也似的離開。
翌日,瓢潑大雨忽的灑落。
恰逢一年炎夏時,雨點子說下就下,不過多時,鋪了滿地。
街中行著一架華貴馬車,前後左右各一小廝,從旁架車而行,腰佩長劍,麵色冷凝。
“大人,草民有冤情。求您明察!”
馬車猛的滯在原地,白衣素服的男子跪在地上,手捧染血白絹,聲音嘶啞,仿若啼血杜鵑。
“什麼人?”
左右小廝將馬車穩穩停落,手持長劍,橫七豎八架在他頸上。
“大人,草民有冤情。您清正廉明,定能還吾弟無救一個公道,求您開恩。”
謝必安抬了抬手中白絹,利劍在頸上劃出細碎傷口,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染紅膝下一片滂沱大雨。
“從未見過劫道訴冤之人,倒是頗有幾分趣味。車前使,接了他的狀子。好教本官看看,他要告誰。”
大理寺卿靠在馬車上,示意那小廝接過訴狀,微眯了眼,略作翻看。
半晌,輕笑一聲,揮了揮手。
頸上橫七豎八的利劍倏地撤下。
“哼,原來是那個老匹夫。本官看他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你叫謝必安?倒是給了我一個扳倒他的好理由。“
“徇私枉法,縱子行凶,濫用職權,致使無辜百姓含冤枉死。巡撫的位置,他是坐夠了。”
“我見你文采極盛,可知當今天子是個好戲曲的赤誠人?有時,略走些邪路,或可柳暗花明。本官言儘於此,若是想通了,儘管傳信於我。車前使,走。”
大理寺卿看著他笑了笑,似是而非的略作提點,揚手示意,起轎離去。
“多謝大人提點。”
他跪在原地行了叩拜大禮,直至大理寺卿的馬車完全看不見了,才慢慢起身離開。
染了血的白絹鋪上字跡,恰是一封混雜了淋漓血淚的折子戲,被信使接了送給大理寺卿。
戲台子上,他扮作一副瘋魔相上台搗亂。揮了三尺白絹,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亂唱,氣得台下觀眾提了掃把來攆他。
他提了酒壇,搖搖晃晃灌下酒水,暈倒在地。
碎瓷片炸了一地,瞬間劃出一叢細碎傷口。
被人摻著回到家中時,他微眯了眼,恰到好處的唱了兩句戲詞,念了聲聲“無救”,刺得攙扶了他的人淚水簌簌落下。
“善。”
謝必安靠在床頭,點了那封大理寺卿傳回的信,火舌舔上信件,刹那間化為飛灰。
“好無救,我是騙他們的。為兄才沒瘋。”
轉身仰躺在床上,雙手環抱住冰冷的身體,埋進他胸口,笑得天真,眼角滑落的淚止不住地落。
“啵!”
謝必安眨了眨眼,突然抬手捧住他冰冷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像個終於偷到心愛糖果的頑劣孩童。
中秋宮宴折子戲。
“把那個、把那個徇私枉法,縱子行凶的老匹夫給寡人帶上來!寡人現在就砍了他!”
水袖咿呀呀亂揮,台上天子猛的起身拍了桌子,氣得說話打哆嗦,手上僅力一抽,拽得九龍劍離了鞘,踹上桌子,憤而離席。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巡撫被帶到堂下,即刻問斬,家中親眷下了大獄,擇日處決。
貪官汙吏砍了大半,血流成河。
消息傳至十裡坡,謝必安點了綾羅寄來的一尾信箋,坐在池邊,笑得開懷。
“好無救,你的仇,為兄替你報了。快些醒來罷,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為兄未曾帶你去過。”
沉在寒涼水下的人,身側開著豔色花草,閉口不答。
翠竹傲立清茶澈,棋局妄象終可破。
棋無定數,人欲何為?
誰道死局不逢生?
誰言生死斷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