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元有弟名楊誌,年僅五歲,是楊元元的繼母所生,因比楊元元小了十多歲,在她眼裡,舉動便處處透著可愛可憐可笑,常常犯傻,比如這抓沙子的遊戲,就是他常做的傻事之一。
楊誌抓沙子一般是蹲著,蹲在她家那棵大棗樹下的沙丘上,屁股衝外,埋頭抓沙。抓起來,從指縫間漏掉,又抓起來……
這個動作的使用時間,基本是在挨了責罰之後,或者要求得不到滿足之時,顯示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嚴重傷害,全身心都有著無法排遣的寂寞和傷懷,同時還常伴有泫然欲泣的表情和幾滴清鼻涕,如果再有一陣秋風過,配合起來看那是寂寥又淒慘,落寞又傷懷。
眼下,這長腿長腳,身材高大,疑似萬歲爺親弟弟的晉王躺在荒草裡,竟也做著和傻楊誌一樣的事,楊元元就是一呆。
當然她不能像對楊誌那樣去掀開他的發,看看他是不是也耷拉著嘴,或者像對付五歲孩子那樣捏捏他的臉蛋,揉揉他的腦袋以示安慰。
她蹲在荒草前,見草叢內的人並不理自己,太監又在背後盯著,不知該乾什麼,想了想,就開始動手拔草……
這院子裡荒草瘋長,仿佛一個夏天沒清理了,這兒無人服侍麼?晉王爺在這兒住了多久了?為何沒人收拾?這真是那個萬歲的親弟弟晉王爺嗎?楊元元無法相信。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外麵那樣一堆強人守著,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隻能先顧眼前了,楊元元低著頭,竭力平靜自己,手下不停的拔著草。
她神思不屬,拔起草來便毫無章法,因眼前有個“晉王爺”,不知不覺的,她就圍著晉王李洬拔了起來,不多時,地上躺著的人身邊就出現了一個半人形的禿圈……
她把晉王身邊的草都拔光了……
並且隨著她認真工作,禿圈越來越大,院中的視野也越來越寬。
而不知什麼時候起,草叢中的人停下了揚沙子的手,從半禿的草叢中坐了起來。
他極其銳利地瞧了楊元元一眼。
隻可惜楊元元埋頭乾活並沒有看到。
不過下一秒,她就被一隻大腳踩了一下!痛的她“啊”的叫了一聲,抬起頭,就見剛剛還躺在草叢裡、像個廢人一樣的晉王李洬,突然像隻利箭一樣的射了出去!——射在了幾步外的那大銅門邊。
夕陽下,彤雲裡,隨著一聲哀嚎,一陣暴響,隻見他整個身子緊貼在銅門上,背扯成弓,衣衫暴起,一隻光腳踩在那銅牆鐵壁上,正死命的往外拉扯著什麼。
楊元元驚愕的張大了眼睛,就看見了他正拉著的事物,原來是寡臉太監的那張臉,寡臉太監在小窗口監視,竟然不小心被逮住了,此時他的臉已經不再寡淡,而整個的變成了紫茄子,被一雙虯勁的大手掐在手裡,細長的脖子被拉成了線,整個人似乎都要被從小窗裡扯出來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小窗隻有幾尺見方,爬個半大孩子還差不多。因此寡臉太監的叫聲聽起來疼死了,疼得楊元元渾身的肉都一顫一顫。
外麵的人也亂成一團,似乎拉那太監往外奪,又有人從小窗裡伸進手來,大概想掰這晉王爺的手。有人在說:“使勁兒!”有人說:“內相你挺著點兒!”又有人似乎要去開門,隨即有人說:“不能開!違製!”又有人說:“晉王又發瘋了!”亂哄哄的鬨成一團。
在這混亂的聲音中,晉王李洬一心一意的扯著手中的臉,似乎扯不斷它誓不罷休,他的雙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衣衫似乎都要炸開,隻見他緊咬牙關,露出一排白森森的整齊牙齒,眼泛幽光盯著手中的腦袋,那神情,就仿佛獅子捕獲了獵物,獵豹抓住了羔羊。
楊元元震驚的看著,下一刻,隻見那瘦長的大手輕輕一轉,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寡臉太監的頭就像空中的風箏斷了線,蕩悠悠的就掛在了小窗邊。
楊元元受了極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