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脫嗎?”
“如果你不想死的話,趕緊給我脫。”
“……好吧。”
“彆脫褲子!不用脫褲子!上衣脫了就行!”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音傳來,公儀靜終於肯半褪衣衫,但是他怎麼脫的是褲子啊!
在雲夢澤拔高了八度的叫嚷聲中,公儀靜終於認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馬上愣在原地,這一下就不僅僅是耳朵變紅了,雲夢澤眼睜睜地看著公儀靜透露在外麵的全部皮膚,都在短短幾秒內變得通紅,像一個正在鍋裡被煮熟的大蝦一樣,從白裡透紅變成一片緋紅。
雲夢澤貼心地不去看他,給他留一點平複心情的個人空間,低頭做起字禱的準備工作來。
她一邊準備一邊對公儀靜說話。
“字禱寫上半身的效果最好,人的五臟六腑多數集中在上半身,熱力滲進去起作用的時間短而且效果好,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這樣字禱一寫好估計這場暴風雪也停了我們可以接著上路。”
雲夢澤在跟公儀靜解釋為什麼字禱一術要求他脫上衣,是因為要在公儀靜的上半身寫字,這樣一來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他的體溫,減少失溫的可能性。
就是他之前可能存在著誤解,在聽到雲夢澤斬釘截鐵的語氣之後,好像在防止自己後悔一樣,乾脆利索地就去解自己的衣裳,被雲夢澤阻止後愣了好一會,最後才乾巴巴地擠出一句:“噢,好。”
就是這一句話怎麼聽都有幾分不情願在裡麵。
原本公儀靜是不怎麼情願的,在雲夢澤撂下那一句“脫衣裳”後他滿眼的不可置信,然後便是升騰而起的不可理喻,他下意識地遠離幾分雲夢澤,像一位貞潔烈女一樣捍衛自己的貞操。
“你離我那麼遠乾什麼?”雲夢澤無語,“我是在救你的命,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至於嗎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公儀靜慢慢反應過來,思考起雲夢澤的話,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字禱一術確實就是救命稻草,雪原一望無際,還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走出去,有了可以持續保溫的字禱,才有了離開雪原的可能。
公儀靜沒可能不答應。
所以,在他艱難地下定決心按照雲夢澤所說的去做的時候,腦子好像分成了兩半。
一半在拚了命地鼓吹,“這麼扭捏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家讓你脫衣服你就趕緊脫,扭扭捏捏的不像話!”
另一半則在竭儘全力地阻止:“男人,什麼最重要?德行和貞操!你想想,如果你在心上人麵前沒幾句話就脫衣裳,也太隨便了吧!這麼隨隨便便的男人,女修見了是不會珍惜的!她們隻會對守男德的修士真心相付,至於你?玩玩罷了!”
就這樣,兩邊都在相持著不同意見想說服公儀靜,他的臉色也因此一陣發白一會兒發紅的,看得雲夢澤心生羨慕,這種變臉絕招她也想學!
終於,公儀靜下定了決心,肯坐下來好好地配合雲夢澤的工作,她鬆了一口氣,終於把他說服了啊。
那就好辦了,雲夢澤繼續挑選適合的字禱,給公儀靜留下一個整理心情的私密空間,對於他這種心理,她也大致了解,不就是覺得在異性麵前坦露身軀覺得不好意思嘛!
這有什麼,今天,我雲夢澤就拿實際行動,來讓你明白,什麼叫做,文修筆下無邪念,什麼白的花的,在我眼裡都隻是一塊肉罷了!
很快,經過精心挑選,雲夢澤就將待會要用到的字禱選了出來,一篇陳琳寫的檄文——《討曹操檄》。
自古以來,為了打仗能師出有名,大家都會在挑起戰爭前,義正言辭地給對手敵方發去一篇檄文,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武鬥之前先來文鬥,其他的先不管,先把大義的名頭拿到手再說!
這篇檄文裡,往往都會痛斥一番對方的殘暴無良,怎麼怎麼個殘暴法,殺人砍頭都是小事,各種嚴苛刑法遍地都是;再說說我方是被逼無奈,無路可逃的情況下,逼不得已才舉起戰鬥大旗,我們是為了正義才發起這場戰爭的!
都是為了人民啊!
我們於心不忍啊!
陳琳的這一篇檄文一出來,傳說中都把曹阿瞞的頭痛給治好了,效果卓越甚至都寫在史書上名垂青史了!
雲夢澤選擇這一篇《討曹操檄》就是看中了它的效果,文字有靈,出名的文字就更加有靈了。
這篇檄文裡,全文充斥著一股精氣神,一種不把人氣死不罷休的精氣神,可能陳琳老先生寫檄文的時候也不會知道,萬萬年之後,會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後生選擇這部作品來施展字禱為同伴祈禱吧!
選好了題材,接著要選的就是字體了,楷書、隸書、篆書……各有各的利弊,雲夢澤想了一會,決定使用草書來寫,還是草書中的狂草!
狂草這種字體,是草書中最為放縱的一種,筆勢相連而圓轉,字形狂放而多變。
有人這麼評價草書字體,“臨於池,酌於理,師於物,得於心,悟於象,然後始入草書妙境。”
這正是說明了草書雖然看著簡單,裡頭可有的是大學問。
狂草又叫做“一筆書”,是一種很玄奧的藝術,《鈍吟書要》裡麵說,“雖狂如旭素,鹹臻神妙。古人醉時作狂草,細看無一失筆,平日工夫細也。”
用一句詩來形容是最準確無誤的: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鬆。
端的是一個狂放自縱。
那麼問題來了,雲夢澤能寫好嗎?
對此她很是自信,胸有成竹。
“書寫者要充滿激情?”
“那我可真是太有激情了!我做什麼事都很有激情的,探聽八卦的時候就更加有激情了,隻要把自己代入之前的狀態,那不就行了!”
“要完全放開,要處在一種亢奮的狀態下?”
“完美契合!真的,狂草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我千變萬化,狂熱興奮,不知疲倦!”
抱著這樣心態的雲夢澤睥睨萬物,在她看來,狂草嘛,小菜一碟。
就亢奮一點、激動一點不就行了?
她用最後幾分鐘快速背下檄文內容,低下頭深呼一口氣,看向公儀靜的時候愣在當場,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話,“你怎麼還沒脫?”
隻見原本衣衫半褪的公儀靜不知道為什麼,又把衣服齊齊整整地穿好了,甚至交接處還肉眼可見的打了好幾個死結。
“噢,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拖的時間太長了,又因為太冷了你才重新穿好衣服的?”雲夢澤朝著他表示歉意,忽略了公儀靜眼裡的幾分掙紮之意。
眼見被誤會,公儀靜也沒出聲,他慚愧地低下頭,並不是因為冷他才重新穿上衣服的,能說在等待的間隙,他已經被那一句“太過於隨隨便便的男修,心上人是不會喜歡的!”洗腦了嗎?
在這句話的洗腦之下,公儀靜才想顯得矜持一點,所以重新穿上了衣服。
顯而易見,雲夢澤完全誤會了她的意思,她突然靠近,認真地說:“久等了,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原本兩個人之間是有著一段距離的,然而雲夢澤心急,一下子衝過來的動作馬上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段距離甚至讓公儀靜更加局促起來,他睫毛輕顫,不知道要說什麼。
幸好雲夢澤對著他的背,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隻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大師兄,字禱一術必須一氣嗬成,中間不可以斷絕,待會要是有什麼事,你能忍的就忍忍,很快就結束了,不能忍的話嘛……”
雲夢澤拉長了語調,公儀靜回過頭求答,眼神閃爍,“不能忍的話就乾什麼?”
“不能忍的話就想想往日裡練劍的艱辛,也給我忍住了!”她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