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並不知道鹿玄前世的心意罷了,現在了解了,反而像是有砂子擱在鞋中,哪哪都不舒服起來。
連再次見到日向兼清時,她依舊覺得如此。
“你喜歡我?”她直勾勾地盯著兼清。
對麵的兼清神情微怔,像是有些意外,卻更多了許多理所當然。
“是,”他坦然道,而後頓了一頓,“為什麼這麼問?”
燭間摸著下巴,嚴肅說:“我正在研究我到底哪裡可愛,才會有這麼多人喜歡我。”
她正說著,就見對麵的兼清唇線抿了抿,而後逐漸上翹,直到真正地笑出聲來。
不是大笑,也不算燦爛,就像是一個從不會笑的人突然被感情衝昏了頭腦,又像是放置已久的古琴忽而被波動,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連自己的心弦都隨著那震動躍動起來。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
可那,是愛嗎?
揉了揉額角,她盯著兼清那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睛,沉聲問:“你不如給我講講吧,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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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應當要產生這樣的疑問吧?’
日向兼清不由得地想。
和燭間所知的不同,日向兼清很早就聽聞了千手燭間的名號。
那個時候,她早已以“千手一族的木遁女”聞名周邊,何況日向一族這樣耳聰明目的家族。
作為一個女性忍者,她反而是佛間幾個子女中最出挑的那一個。
佛間也最偏愛她,雖然總說她不遜,但一旦到了重要的場合,就會帶上她,而不是兒子。
她也是唯一能出入這種場合的女孩。
像是蒼白海洋中的芬芳花朵,當時的日向兼清就一眼認出了她。
頭發整齊地彆在腦後,隻餘下頰邊兩側的劉海,一雙眼眸靈動異常,看過了日向家的所有忍者,嘴角的笑意就揚了起來。
燦爛如同陽光。
不像是那種端坐在閨中的貴女,也不像是家族裡斂眉低笑的女忍者,而像是山野間的精靈,一不留神,就得要跳入你的心間。
兼清明白,她能那樣做,自然也會毫不留情地將你的心意踐踏在地。
明明身為客人,卻並不算安分,聽到了令她不滿的事情,就要立馬聲張出來,仿若不那樣做就會委屈了自己一般。
他討厭這樣的人。
不算理智,沒有頭腦,咋咋呼呼,不肯安分,總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等著你。
而如果她肯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細心聆聽他人的話語,而不是一力想要證明自己的主張,那麼她就會高貴優雅許多。
至少不會在日向家的地盤內,折了主人家的麵子,還需要他來打圓場。
還未至二十的他,心底厭惡著她關於“自由與和平”的說法,也根本不覺得日向家的嚴謹與主張有什麼不好,卻不得不站出來,阻止了一切。
她想要感謝他,他目帶冷漠,說出一番話語,卻隻是引她發笑。
“啊,哈哈!那……你幫你的,我謝我的!反正我也隻是口頭感激一下,也做不了什麼啊,哈哈哈。”她又笑眯了眼睛。
無論是眉角恣意的弧度,嘴角坦然的笑意,燦然的眼眸,還是那毫不淑女的笑聲,都昭示著他們是兩種人。
平整光潔的木質長廊將兩人分割,他站在足以遮風避雨的廊下,而她……站在庭院的草叢中間,咋咋呼呼像是山雀。
‘她絕對會翻個大跟頭。’他如此想著,卻沒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和理念,會在僅僅一年時間碾碎。
父親死去,他接任家主,為了延續血脈,與自己的遠親結婚。
他終於感受到那屬於忍者、家族所帶來的層層束縛,幾乎嵌入了血肉。
他感覺得到,他在腐爛……發臭……被揉碎了,而後裝入另外一個模具裡。
生命平淡地如同一灘死水,他就是被淹沒在那灘死水之下的屍體,向上望著,也隻能透過那黑暗的水波,看到破碎的天空。
一切……都是灰暗的。
可某一天,那抹光亮驟然衝破了烏雲,讓人見識到了足以劃破暗夜的光亮。
那是關於燭間的消息。
三年過去,就在二十三歲的他逐漸甘於平淡的時刻,十八歲的她卻依舊堅持著自己的理想信念,沒有忍者家族之間的芥蒂,也沒有平民、貴族與忍者之間的分彆,她似乎平等地注視著每一個人。
那不像是屬於人的目光,而像是屬於神的。
兼清不信有神,卻恍然發現。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突破那樊籠,或者,至少是試著在突破。
他猜測著她的每一個計劃,憂心著千手一族是否能夠容下她的野心,成為強勢的家主,希望在某一天可以不受阻礙地伸出援手。
可在某一天,卻傳來了千手燭間可能和宇智波斑交好的消息。
就在那一刻,心臟傳來了針紮般的刺感。
他才恍然,那……或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