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貴神速。”
######「麵淡金色,生絹抹額。」
與此同時——未雨街,即昨夜屍鬼傷人之地。
“奉城主之命,整條街道禁止無關人員出入,請繞道而行。”
冷清的街道口,身著青灰色道袍的少年正抬手示意一支龐大的車隊停下。
車夫依照他的指示,勒住了馬匹,卻完全沒有要掉頭離開的意思。
“聽不見我說的話嗎?請繞道……”
少年頗感不滿,正欲上前采取強製措施,但突然感覺肩上被人按住。
“大……大師兄。”少年回首認出來者,不免詫異。
“去休息吧,東隗。”身材挺拔的白袍男子溫柔地在少年耳邊細語, “這裡交給我好了。”
“……是。”
不過,儘管已畢恭畢敬地行過退位禮。但在離開的路上,蔣東隗還是沒能按耐住好奇心,再三回頭觀望,想看看究竟是哪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竟然無視城主令,還如此大張旗鼓地前往未雨街。
為首的馬車上,由金絲墜飾的紅色簾幕被拉開,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徐徐走出。
麵目清秀而不沾俗氣,明眸有神卻無情,皓齒常微啟而無笑。腰間配劍的劍鞘華貴十足,一眼就能辨出,此人絕非尋常商販。
蔣東隗正看得出神,那男子卻又忽然轉過頭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揚之際,蔣東隗頓時感到自己仿佛被一陣血腥氣團團包圍,難以呼吸。倉皇失措之下,他隻顧得上立即加快腳步離開。
“嗬嗬,你的師弟很好奇嘛薑衍,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居然值得他們的大師兄親自招待呢?”男子微笑著打趣道。
“他們現在還不必知道。”薑衍頃刻間便換上了一副冰冷的麵孔, “還有,你的排場也太引人注目了。”
“沒辦法嘛,『屍鬼再現廬江』一事,咱們的皇帝陛下可是相當重視。”
男子歪過頭,示意手下人進入未雨街。巡邏的衛兵見狀本欲阻攔,見到為首者是薑衍,又隻得悻悻而退。
不遠處的一座茶館中,特寒裡亞與郭南鳶也正注視著這一切。
“來者是何人啊?能夠如此堂而皇之地進入未雨街。”
——特寒裡亞的語氣不免有些嫉妒。
“此人……是範陽節度使,宗政華倫。同時也是由陛下暗中指定,負責調查廬江郡一切可疑之事的欽差。”
肉眼可見,郭南鳶的表情好像變得有些不自然。
“節度使?”
在最初的準備中,特寒裡亞也曾了解過蕭魏王朝的地方製度,尤其是廬江郡所處的河間之地:
“廬江郡不是歸屬河間王蕭方明管轄嗎?”
“明麵上確實如此。”郭南鳶下意識便解釋道, “我大魏對地方所實施的,乃節度使和分封製並行。掌管地方軍政大權的,往往由陛下欽點的節度使,或是曆代承襲的王侯。兩者不可兼具,但唯獨河間之地是個例外,除了廣為人知的河間王蕭方明,還有一位暗處的節度使。”
糟糕,自己怎麼一不留神就把這些隱情全盤托出了……
“咳,當然,也沒有聽上去那麼陰暗。”算了,隻要之後把他拉入道家——“河間之事大多還是由河間王治理,宗政華倫不過負責軍權分治以及某些暗處的活動而已。嚴格意義來講,也算不上節度使。”
“好麻煩,是因為廬江郡嗎?”
“也許吧。聽聞當年陛下在河間設立範陽節度使時,便是以『廬江事凶,皇族不宜涉險』為由。不過呢,也有無所事事者傳言,是因為當朝天子看重河間沃土,並企圖借此地利之便,讓威名遠揚的河間王和樹大根深的宗政氏相互製衡。總之,帝王權術而已,與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沒有關係。順帶一提,陛下暗中派人遊訪廬江的傳統由來已久,我之所以有些失態,隻是因為看不慣宗政華倫罷了。”
“可是,朝廷之人來到廬江,不是會受到詛咒侵擾嗎?”
老實說,特寒裡亞對他們的個人恩怨並不感興趣。
“隻要他們彆直接插手郡城的具體運作就行。”郭南鳶起身答道, “沒看到他們也是偽裝成商隊了嗎?宗政華倫奔赴廬江,隻為收集異常之事的線索,以便日後稟告陛下。至於最終如何處理,自然還是由城主定奪。”
看來這個皇帝,對廬江很是執著嘛……
眼見宗政華倫和薑衍一同進入未雨街後,郭南鳶便帶著特寒裡亞走出了茶館。
“按照約定,就在這附近看看?”
“等等,昨夜那屍鬼,可有傷人?”
“事發突然,三死六傷,怎麼了?”
從一團糟的街道來看,那屍鬼必定狂暴無比。
那麼,如此擁擠的商街之中,一隻暴怒的屍鬼,卻僅造成三死六傷。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
“準備好武器吧。”
特寒裡亞依舊是習慣性地麵帶微笑,隻是這笑容卻令郭南鳶不禁膽寒。
……
未雨街雜亂無章的街道上,也發生了一場相似的對話。
“屍鬼突襲出乎意料,最終三死六傷,問這個乾嘛?”
“無他。隻是忽而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宗政華倫仍然保持著假笑, “薑衍,你說聽過『屍變』嗎?”
“死屍受怨氣熏染,化為屍鬼的過程,自然了解。”
“不錯。”宗政華倫走向一個被打翻的水果攤旁,摸了摸還殘留的血漬,又瞟了眼果鋪的店名, “一般情況下,死者都是受自己的怨氣影響而屍變。根據我以往辦案的經驗來看,不需半個時辰,離開人體的血液就會慢慢變成紅褐甚至是黑色。可昨夜受害者的血液,卻簡直得鮮紅不成樣子,就好像……”
『果香居』……
“好像什麼?”薑衍問道。
宗政華倫臉上的笑意更盛——
“就好像……從未離開過『人體』一樣。”
他的眼中忽然閃過轉瞬即逝紅光,即便是近在咫尺的薑衍都未能捕捉: “薑衍啊,從前我應該就告訴過你。道家做事,太過於注重尋找事物背後的真相,以至於有時幾乎完全忽視了事物的表麵。”
“儘管你們也的確有實力這麼做,避開表麵的迷惑與誤導,將劍鋒直指真相。但在處理極個彆特殊事件時,即便冒著被愚弄的風險,也務必將表象儘收眼底,以便從對手自以為是的小把戲中,抓住稍縱即逝的破綻。”宗政華倫將指尖的血液拭淨,又看向了右側一條不寬不窄巷道。
對手嗎……
“大師兄?”
“嗯?”儘管宗政華倫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多年的相處下來,薑衍自然能讀出他的嚴肅。
“陪本官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