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劍文」
剛才那個黑衣人所念的咒語……分明就是……
宗政華倫當然不知所雲,但特寒裡亞卻聽得很清楚:那正是初始神明在分道揚鑣之前,共同創造的語言——『邁錫尼語』。
難不成,心月狐上還有彆的初始神明?
操縱一切的幕後真凶,與天上的諸神又有何關聯?這裡不是無神之地嗎?
“喂,你沒事吧?”
眼見情況不對,宗政華倫趕緊上前查看。好在特寒裡亞也終於冷靜下來,擺擺手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提前處理完正事,接下來就可以去你府邸了吧?”
宗政華倫眉頭微皺,但還是坦然允諾:“好。”
由於廬江郡的特殊性,這裡自然不可能設有正式的『宗政府』。宗政華倫所謂的『府邸』,不過是他們家族建在此地的一家酒樓的頂樓。
不過——剛步入房間特寒裡亞就暗自打量著,空氣中微醺般的烏木香,絲綢簾幕,古玩書畫,做工精細的上等茶具,與樓下的嘈雜與混亂簡直判若兩地。這裡果然不是為了招待客人而設計。這家酒樓,大概是宗政家設在廬江郡的據點吧?監視禦川,收集情報之類的……
算了,自己關心這些乾嘛……
待宗政華倫關上房門,亞特拉斯便立即顯出投影,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你也發現了嗎?”
“嗯,這裡的情況,比我們事先所預料的還要複雜……整個廬江郡背後,恐怕是由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在操盤。”
“能夠在心月狐胡作非為多年,卻不引起任何一方勢力的注意……此人必定不簡單。”
“本地的事至少已經有了進展,先不聊這些。”特寒裡亞眉頭緊鎖,“說說,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這個嘛,跟他有關。”
說罷亞特拉斯便指了指宗政華倫,後者並沒有任何反應。他當然聽不懂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在說什麼,多年的官場生活也令他足以察覺到,此刻並不需要自己補充什麼。過去的瑣事,都不足以影響他飲茶的心情。
……
“我剛進入冥幽陌路,便發現了周圍的不對勁。過於死寂的氛圍,恍若置身於某個山野荒村,就連找個路人打聽一下情況都做不到,實在不像是蘇老先生口中軟紅香土的商業之都應有的樣子。雖隱隱不安,可畢竟都走到了這一步,於是我便隻好繼續向前走。
“大概走出了不過百餘米,前方不遠處便傳來打鬥的聲音。我急忙趕過去查看——原來是宗政兄所在的車隊正遭受著一團紅影的襲擊。那紅影變化多端,又十分凶殘,僅憑一己之力便壓製住整個車隊的護衛。眼見他們的防線已有崩潰的跡象,我便準備出手相助。沒想到眨眼間又衝出有幾位道士,同護衛前後夾擊,如此一來,那紅影妖怪便漸漸不敵。
“明白自己無法得手後,她便趁著夾擊攻勢的空隙,霎時間爆發出駭人的滔天邪氣,使得眾人目不能視。待到煙塵散儘,那團紅影早就逃之夭夭。
“可儘管如此,無論是遭此一劫的車隊,還是那些拔刀相助的道士,卻仍都不敢掉以輕心。在一個人發現我的存在後,所有人頃刻間便一齊地朝我殺來。纏鬥的過程中,那本就顯得邪魅古怪的輪回之眼,以及對雷霆之力免疫的身軀,都令他們更加堅信,我就是發動剛才襲擊的妖邪的真身。而為了避免誤傷他們,我又隻得被動防守,這顯然不是長久之策。
“千鈞一發之際,我隻得大膽向車隊中最華麗的首座中的那人傳神解釋,說我並無惡意,隻是與朋友走散,又碰巧遇到他們遭受妖邪阻擊。儘管動搖,但宗政兄也不敢拿整個車隊近百人的性命安危來賭我所言之虛實,便退一步承諾,讓我留下一屢分神跟隨他,□□則暫且由道家帶回封印。等之後找到了我的友人證實,並將一切解釋清楚後,再去取回我的身體。”
“雖然有些委屈,但也隻能作此權宜之計。”回憶結束,宗政華倫便在一旁解釋道。
“所以說……『地泉靈眼』關押的那個紅眼妖怪,當真是你?”
“如果是不怕天雷的那個,大概八九不離十了吧。”
“我們有辦法進去嗎?”特寒裡亞又轉向宗政華倫問道。
“正常情況下,道家是不會放任旁人進去的。”宗政華倫放下茶杯,“不過,有未雨街焦屍一案在身,通過薑衍這層關係,應該能找到借口。”
“既然這樣——”特寒裡亞瞳孔微微張開半分,隨後又立即恢複正常,“還是得先解決焦屍案吧?”
“正是如此。”
宗政華倫推了推茶杯,起身又問道:
“那我們,還要接著演戲嗎?”
“麻煩了。”
特寒裡亞的神情明顯自然了不少。亞特拉斯點了點頭,化作一道紅光回到宗政華倫體內。
……
薑衍口中的『老地方』,其實就是道家設在廬江郡的道院。
宗政華倫與特寒裡亞剛轉過街道,便發現薑衍和郭南鳶等候的身影。
“喲,一直在這兒等著呢,不怕我們調查個十天半月嗎?”
“還好意思提嗎?”薑衍冷漠地回敬道,“在我們離開不久後,便師弟傳報,有人在未雨街施展了大型咒術。要是弄出這麼大動靜,你都還調查不出個結果,節度使之職也該退位讓賢了。”
宗政華倫笑著哼了一聲,也不再閒聊:“好吧,說來也巧,焦屍直接源頭就在那條巷道的兩側——『長仁商會』和那家水果鋪。”
薑衍並沒有感到意外:“『長仁商會』會長劉修緯,和三代相傳的『果香居』的老板李躊誌達成交易:在劉家幫李家還清債務之後,就以李躊誌之女李蓉翠,代替劉修緯得了瘧疾的女兒劉淑均,被焚屍野外。是這樣吧?”
“差不多咯。”
薑衍又繼續說道:“至於那具被割去五官的凶屍,則是當時負責將李蓉翠帶到野外焚燒的人,是劉修緯手下的一個長期護衛。關於他的死亡,我懷疑是劉東恩先動的手,隻是他矢口否認,現在還……”
“不,人的確不是死於他手。”特寒裡亞卻斷言道。
“哦?”薑衍笑了,“何以見得?”
“劉修緯縱有殺人動機,可對他而言,這並非是封口的唯一途徑。況且,就算是殺人滅口,以商人謹慎到奸詐的本性,也絕不會允許他選擇割臉煉屍這種代價高,且又引人注目的方式。屍鬼雖能亂人眼球,但他久居廬江,自然知曉接手鬼怪之案的必是道家人。與其賭一把道家的手段與底蘊,不如選擇更簡單的手段。此地又無正規官府管轄,他能以李家之女偷梁換柱,瞞天過海,自然也有渠道隱瞞一個手下的死亡。”
“也就是說……如果是他想讓那個人死,就不會有之後的屍鬼之事了嗎?”
“這隻是推理,但可以這麼說。”特寒裡亞瞟了一眼接話的郭南鳶,又道,“再退一步講,死者是他的長期護衛,就算短期內以工作為由尚能夠搪塞過去,可日後時間一長,發現異樣的家屬即便不明事件原委,必定也會為此事鬨到他府上,對他生意就會造成難以想象的打擊。”
“有道理,”宗政華倫附和道,“並且煉屍術難度極高,想要找到這種修為的外道之人也絕非易事。”
薑衍白了他一眼,不過後者權當沒有看見:
“而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又有了些新的發現,一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似乎始終都在觀察著一切的走向。他對自己的行蹤隱藏得極好,行事也極為謹慎,幾乎每一次都能避開我們的追蹤。”
“擅長隱匿的黑衣人?”薑衍看了看郭南鳶,後者滿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幕後真凶另有其人,倒也說得過去。僅憑劉李兩家,隻怕還掀不起這麼大的風浪。”
“難得你開竅了嘛。”宗政華倫又指向地下,“不過依我看,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既唐突又離奇,說不定,也與那件塵封多年的『舊案』有關。此人蹤跡詭秘,又能輕易煉製凶屍。想必潛伏在此地,咒殺幾個官員對他而言也算不上什麼難事。再加上從那樁『舊案』距離如今,也就百年上下的光景,對於修為高深的外道者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
相當理想的猜測。唯一的問題是,真凶為何會選擇在如今暴露呢?宗政華倫自問大概已猜得出緣由,但如果薑衍或南鳶懷疑起這一點的話,自己又該如何解釋?
又或者……